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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放在桌上的手紧攥。
“怎么,紧张了?”宋宜晟笑道,一只手很自然地伸向长宁。
他一脸淡然,想搭在长宁手上。
这是最后一夜。
过了今晚,这个女子将成为大楚最最尊贵的女子。
陛下唯一的嫡公主,唯一的嫡出子女,失落民间多年的她,将得到陛下全心全意的宠爱。
她又如此聪明,有郑安侯郑贵妃为助力,或许会成为大楚史上权力最大的公主。
宋宜晟看着这只即将腾空而起,凤鸣九天的女子,焉能罢休。
但他的手却扑了个空。
长宁机敏,漂亮地抽出手,半点都没让他沾着。
宋宜晟的脸色,就像是被展翅升空的雏凤尾羽扫了一巴掌。
既恨,又恋恋不舍。
“贤妹,我的意思你……”
“我都清楚,但你此时说这些,未免有些心急。”长宁没有急着断掉宋宜晟的念想。
她已经将这个男人煎熬得差不多了,如今火候到了,就差最后一刻。
她还等得及。
“待明日大事一定,我自然会给你一个答复。”她说,唇边含着一丝颇有深意的笑:“那桩亲事,我还记得。”
那桩亲事。
他和柳华章的亲事。
“此言当真?”宋宜晟面露惊喜。
若她承认自己是柳华章,自然要承认宋宜晟和她的的确确有婚约在身,而且一直感情不错。
加上这恢复公主身份之事,宋宜晟一直出力。
两人的感情自然发展实在再寻常不过。
长宁看着宋宜晟得意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笑的是。
前世的她也是这么想的。
长宁笑笑,此刻她只觉得当时的自己可笑,亦可悲。
将所有希望和情感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不问亲情友情爱情,她只信任他。
这样的蠢事,她岂会再干。
倒是宋宜晟。
这一世,作茧自缚,自己将自己困在了假象里,无法脱身。
长宁连同情都吝给,简单道:“我要安寝了。”
“好,好。”宋宜晟舔了舔嘴唇,起身离开。
若非上次秦无疆坏他好事,碧玉一碗春药送去,他也就不用这么急了。
宋宜晟步子迟疑,一点点挪出去。
“侯爷!”一群铁甲卫冲进来,宋宜晟急急上前:“抓到了?”
长宁眼皮一跳,手四平八稳地去拿茶杯,饮入喉中。
“什么?!”宋宜晟咬牙低喝,“他人呢?把他给我叫过来!”
长宁悬着的心落地。
院子里,宋宜晟大步进门,杨德海也跟进去。
“为什么不杀他!”宋宜晟低吼,气得差点一脚踹过去。
杨德海不语。
“说话!”宋宜晟怒喝。
“你是我的人,你可知道,你这么做会给我惹多大的麻烦?罗峰都看到了,郑安侯会如何想我?”
宋宜晟脑子嗡嗡作响,跌坐在凳子上。
这一次,他和郑安侯间,是彻底没有信任可言了。
杨德海舔舔嘴唇,宋宜晟没有对他动手。
他对他,的确和寻常属下不同。
一同长大的情分。
杨德海耳中响起他那日的话,心中情绪翻江倒海。
纵然他失忆了,忘记从前。
但宋宜晟对他的信任依旧,这不是装得,而是习惯。
他从前,一定对宋宜晟忠心不二。
“侯爷,”杨德海想到此处,开口道:“他说,是来长安替一位将军沉冤昭雪,墨子行会虽然已经不再游说世人从善,但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伤天害理?”宋宜晟吼出声。
杨德海梗着脖子:“是。”
“你说我伤天害理?”宋宜晟指着自己,不可置信的笑了,忽然暴起,一拳打在杨德海脸上。
“这天底下谁骂我宋宜晟忘恩负义,不是个东西,老子都不在乎,但是你杨德海不行!”
杨德海被他一拳打倒,踉跄几步,嘴角渗出鲜血。
扭头看去,宋宜晟像只被激怒的老虎,又扑上来。
“你亲眼看到的,你明明都知道,我受了多少苦才有今天,你来说我伤天害理!”宋宜晟骂道,用力戳着杨德海心口:“你是我爹捡回来的,你打上了我宋家的烙印,你来说我伤天害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杨德海用力擦着唇角血迹,不知该说什么。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从前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来伸冤的,你怎么知道他真的有冤?你信他,我宋宜晟就像是伤天害理的畜生吗?”宋宜晟红着眼大吼。
杨德海抿了抿唇。
“我,去把他抓回来。”
宋宜晟冷着脸看他。
杨德海扬起下巴:“墨子行会,一定把人给你抓回来。”
“明天下午,他会出现在陛下祭天回程的路上。”宋宜晟说。
“是。”杨德海应下。
宋宜晟点头,挥了挥手。
杨德海转身离开。
“杨德海,”宋宜晟忽然喊道。
“侯爷?”杨德海转身低头。
宋宜晟走了两步,目光真诚纯净:“我知道,你不记得从前。”
杨德海不语。
“我所做的一切,都有我的苦衷。”宋宜晟认真说道,“我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杨德海挺直脊背:“我明白了。”
“去吧。”宋宜晟挥挥手,杨德海离开。
他的脸色瞬间从光明正义,转为阴鸷深冷。
“盯着他,一旦有踪迹,你们抢先行动,”宋宜晟冷冷:“杀方谦。”
铁甲卫应是。
宋宜晟脸色这才缓和,又显出一抹疑色。
杨德海不但失了忆,连性格都变了个人一样。
他从前不会问这么多。
“墨子行会,你到底有什么手段?”
郑安侯府也不消停,错失良机让郑安侯大火。
原本可以消弭于无形的大难又冒出来了,他岂能不气。
“侯爷,那个杨德海绝非临时起意,那宋宜晟……”罗峰也很恼火。
“事已至此,现在追究宋宜晟只能坏事。”郑安侯能走到今天,大局观还是有的,“你们明天和他的人联手,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方谦的画像,务必在陛下出行路上拦住他。”
“是。”罗峰垂头。
郑安侯看他一眼:“明天这件事做完,你知道怎么做。”
罗峰垂头:“属下今夜酒醉,同秦二爷动手实属不该,会亲自上门请罪,不敢累及侯爷清誉。”
“委屈你了,你兄妹忠心不二,本侯不会亏待你们的。”郑安侯说。
罗峰垂头:“侯爷言重,您待我们兄妹恩重如山,这都是属下该做的。”
郑安侯点点头。
罗峰退下,次日一早与杨德海和铁甲卫联手,将陛下御辇四周情况观察得密不透风。
整整一天,每一个靠近御路的人的面孔他们都检查过三遍。
皇辇回程。
一声嘹亮磅礴的嗓音从人群中蓦然响起。
“求陛下伸冤!”
随行参加祭祀的官员中嗡地乱起来。
宋宜晟脑袋也嗡地一声,半截身子都凉了下来。
郑安侯也脸色苍白,攥紧马缰。
该来的还是来了。
谁也挡不住。2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