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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四娘愣愣地盯着自己的丈夫,周毓琛侧头对她笑了笑,然后竟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不算太聪明。”
在这一点上,不如他们那个七弟妹。
不过好在,总算还能挽回。
“殿、殿下,你这是……”
裴四娘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捋不顺了。
有一种……惊喜来得很像惊吓的感觉。
周毓琛呼了口气:“就这样吧,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再复杂了。”
是就此打住的意思吗?
裴四娘点了点头。
他知道她为张淑妃寻访过湘西的一味毒药,他也知道那一晚她的反常。
所以,或许很多话根本就不用她说出来。
她真是蠢了。
裴四娘在心底对自己一遍遍说着,不要忘了,你是他的妻子,他是你的夫君,无论何时,你都要相信他,依靠他。
……
皇帝下令彻查会宁殿中的事,最后终于在一个煎补汤的侍女那里查出了猫腻。
到底怎样审的,细节又是如何外人无从得知,总之最后的结果是会宁殿里被处理了一大批人,包括两个张淑妃的心腹。
而张淑妃,依然只能在床上躺着。
国丧期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皇帝的心情差到了几点。
皇帝对张淑妃的感情很深,两人毕竟年少相识,相互扶持过了几十年,比夫妻更像夫妻,正经的嫡妻舒皇后也知道在论情分这一点上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和张淑妃比的。
皇帝还因为张淑妃的事落了好几次泪,他坐在她榻边,看着昔日容光焕发的张淑妃憔悴伶仃地躺在床上,口不能言,无法动弹,若不是身边内侍拦着,怕是都要作好几首悲痛的诗词出来了。
当然,其实皇帝对张淑妃再深的感情也是禁不起消耗的,尤其是九五之尊一国之君,平素见到的女人哪个不是衣衫端正、妆容整洁,张淑妃这狼狈模样头几次看了确实能让人生出些怜惜之情,可是当有一次她没忍住,在皇帝正津津有味地回忆他们两人幸福过往的时候直接在床上……解手了——一切都不同了。
皇帝当时的脸就绿了,听说回到寝宫就又卧床了两天。
甚至经过了张氏这番“惊吓”,他竟然开始相信宫外的道士,请进来论道不止,还怪力乱神地要在宫里摆神坛,好歹被上了几份折子才被稍稍劝住了。
张淑妃简直羞愤欲死,其实她比谁都希望皇帝不要留在她这里,她这些年能够笼络住皇帝的心,靠的不仅仅是两人年轻时的感情,她知道该怎么应付一个男人,尤其是皇帝这个她无比熟悉的男人。
她的方式里,是绝对不包括她现在这种情况的。
但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太医们日日都到会宁殿中去替张氏解毒,依旧收效甚微。
夏侯缨对傅念君说,她这样的情况就和她当年治过的那个员外一样,经年累月地治,是能够有所改善的,但是问题就是时间能够改变太多东西了,躺在床上不良于行的几年,昔日的仇家谁都能来害她,她就是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傀儡罢了。
即便她命大,熬过了最痛苦的时候,五年十年后能够重新说话走路,可她还能恢复到昔日的光景吗?她还是现在不可一世的张淑妃吗?
傅念君只能唏嘘:“想不到她会是这样的结果。”
甚至……都不需要她自己去对付,这个敌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只因为败在了她自己那点可鄙的坏心之上。
或许到了现在,张淑妃心里会怀疑平安无事的周绍懿,也会怀疑知道内情的自己的儿媳妇裴四娘,但是这两个人,她怎么去追究?她还有什么能力去追究?
即便她再要作威作福,也是以后的事了。
周绍懿依旧过着他的日子,齐王府上裴四娘也并未听说有何动作,在张淑妃中毒这件事里牵扯最深的两个人,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将这个难以探寻的真相给压了下去,做好了让岁月掩埋的准备。
于此同时,张淑妃的突然患病,在朝堂上引起的震动远比后宫大得多。
先前拼命阿谀巴结她的人都一下子懵了,谁会想到看起来至少还能活三十年没问题的张淑妃会突然碰到这些事呢?
那些经过她提拔而高升发财的张氏族人,都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以傅琨为首的忠于皇帝的当权派也趁机剪除了几个没用的人,当然大动作还是不能有,理由还是和之前的一样,西北的仗没打完,朝廷就不能出内乱。
如今为军务提供钱粮远比党争重要得多,傅琨和三司使孙秀甚至这几天一直往城外跑,只为激励民心,为马上到来的春耕做准备。
前线的将士们固然劳苦功高,但是在大后方的后援一样不是个轻松活,傅琨并不适合带兵打仗,但是在敦促民生、提高赋收这方面确实能力颇佳。
自然,如今齐王周毓琛是东京城的一枝独秀了。
曾经那些不论有没有巴结上张淑妃的人,如今都只剩下他这一个目标了。
甚至几个与傅琨交好的大臣,包括傅渊的上峰,昭文馆里的大学士都说,官家大概要着意立齐王为储了。
张淑妃这种轰然倒台的情况,在他们这帮清流看来,其实是对周毓琛的好事。
中书门下几位响当当的相爷也会替身体日渐不行的皇帝考虑储君。
周毓琛为人如何他们也都看在眼里,没了张氏指手画脚,他们反而倒更希望周毓琛继承大统,就和曾经不愿将傅念君许配给周毓白的傅琨一样的想法。
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傅琨是淮王殿下的泰山,他的意见尤为重要。
当然其中也有人是不同意现在就立储的:
“毕竟淮王西去,密报里的内容你们也都看过了,淮王殿下是个既能收军心又能服民心的良主,这个时候我们拥立齐王为储,让身为嫡系的淮王和皇后娘娘如何想?何况张氏的朋党尚未清算,你们难道就敢放心把朝政交由那些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