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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念君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中,摸到了手边的干粮,她拿起来啃了几口,水却是不敢多喝的,关在这小地方,解手是个大麻烦。
使臣队伍里多是粗犷的契丹莽汉,她又没有武功傍身,怎么敢轻易胡来。
好在她现在扮的是个内监,看上去年岁又小,细皮嫩肉倒也不会引人怀疑,耶律弼也断不可能通知全员自己的身份。
傅念君想想还是不放心,便在箱子底部摸了几把,然后把手里的灰往自己脸上抹了抹,尽量弄得脏一些,免得自己的容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有点担心夏侯缨,按照她的猜测,周绍雍不可能把她再放回去,但是杀掉……
在大内宫廷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她或许也在这契丹使臣的车队之中。
傅念君估算了一下路程,宋与辽之间的距离,因为燕云十六州被辽人霸占而大大缩短,从开封一路北上,走官道过瀛洲、大名府,就到了河间府雄州,再就是宋辽边境了,若是快马,也就四五天路程,他们车队行得慢,十天半个月也能到了,过了河间府的关隘就进了辽国境内,不出几日,就是萧凛的地盘,辽国的南京,便是原来汉家的幽州,这样算下来,至多也不过二十天左右。
而这一路沿途驻地有很多厢军,尤其是到了大名府,几乎是傅念君可以逃脱的唯一机会了。
但是她眼下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实在太过冒险,而且若是失败,惹得耶律弼发怒,她倒是没什么,只是不敢损伤肚子里的孩子一丁点。
一旦过了大名府,胡人便渐渐多于汉人,即便到了幽州,见到了萧凛,可辽人多是虎狼之辈,一个萧凛未必抵得上太大用处,还是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
傅念君踟蹰不定,想了想,为今之计,还是先得与夏侯缨会和到一处再做打算才是。
傅念君打定主意,便开始敲打箱壁,用契丹话喊着:“我要解手。”
马车停下了,两个契丹人叽里咕噜地打开箱盖,让她出来,傅念君腿脚发麻。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月明星稀,这些契丹人竟然不投宿也不扎营,显然是怕事情败露难以离开宋境,便加快时间连夜赶路。
给她水和粮食的契丹人不满地要用一条细锁链来锁傅念君,生怕她逃,傅念君避开,对他道:
“宋辽是兄弟之国,我不是你们囚犯,你们大人要利用我做大事,我应当是你们的客人,你放心,到了这里我不会再逃,所以你们也不用来锁我。”
那人倒是没料到眼前这个小子这样有胆识,倒是也收起了锁链,把她往草丛里推了一把,催促她快点。
车队并没有因为她而停下,傅念君借着不明亮的灯火匆匆扫视了一圈,车队比辽使入境的时候长了很多,显然这一趟名为访宋的旅程耶律弼收获颇丰,车队后方还有好几辆平顶大马车,应该是被朝廷作为官奴送给辽国的女子们。
傅念君回到没有顶棚的车上,便和两个关押她的契丹人商量:
“两位大哥,可否不要将我关在箱子里了?大晚上的我也不敢乱跑,说实话两位大哥,我很是钦慕大辽,所以才自己学了这一口契丹话,不然依照我一个小小内侍的身份,何必如此呢你们说是不是?”
幸好这两人头脑简单,被傅念君一番舌灿莲花给说动了,三个人就坐在一起吹嘘了半天辽国皇帝,两人就真的同意不将傅念君锁在箱子里了。
这一车确实都是从太医院里搬出来的药材,傅念君还能够闻到旁边几个箱子里透出的草药味。
那两个契丹人不知道傅念君是谁,只晓得是头领叫他们看管的,便也有些好奇他是什么来历。
傅念君便道她是琼花阁江婕妤宫里的小黄门,那两个契丹人一听便露出些暧昧的表情来,追问他大宋皇帝的宫妃长什么模样。
傅念君与他们虚与委蛇,却还是注意着四周,她身后一辆车上有个大箱子,似乎隐隐有动静,可能是夏侯缨。
她便试探那两个契丹人:“我原本是陪着张太医一个药童到太医院取药的,却不知怎么被带来了这里,二位大哥可知那药童何在?”
两个契丹人对视了一眼说:“在你后头,也被关着的,原来你们还认识。”
傅念君见他二人不是太难忽悠,便还想再多说几句,看是否能说动他们把后面的夏侯缨也放出来。
可这时候前头却传下令来,就地扎营歇息。
他二人跳下车来,和前头的契丹人呼喝叫喊起来。
傅念君没法子理解这些蛮人。
辽人本就习惯住营帐,风餐露宿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所以在驿馆巧遇宋人的机会都算是几乎没有了。
傅念君见那两个粗心的契丹人没管自己,便跳下马车,摸到后面一辆车上,累得气喘吁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了那个大箱子。
果真见到了夏侯缨冒出了个头,一张脸有点失了血色。
她的嘴唇很白,虽然眼神不至于慌乱,却显然缺了平素夏侯姑娘的镇定。
傅念君扶她站起来,夏侯缨也和刚才的她一样腿麻不便,整个人靠在了傅念君身上。
握住了傅念君的手腕,夏侯缨便低声道:“王妃,我们要逃么?”
傅念君瞧了眼四周道:“恐怕逃不了,静观其变吧,我会些契丹语,和他们也能交流,你别怕,跟着我就是。”
她们两人站在马车上当然显然,很快后头就走过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契丹人,挥着刀大声地说话,比看管傅念君的那两个凶多了。
傅念君忙解释:“误会误会,我们是相识的,被耶律大人‘请来’的,现在就是起来松松筋骨罢了,绝对不会逃!”
可那人却听不进去,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嘴里骂着脏话,仿佛很是厌恶汉人的模样,骂得不过瘾,竟抬手一刀就劈在了两人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