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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零七章 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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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饭铺每人一大碗羊肠面后,喇嘛找来一辆骡车,颠簸到下午4点,他们才抵达玉疆寺。

    按照张天元的意思,骡车直接停到兔子窝,免得我一个生人引起庙里喇嘛的疑心。

    矗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古寺旧址,废弃的明柱、倾祀的昆仑石、砖瓦散落,盐碱上漫。

    站在夕阳里,荒凉的大漠孤烟正直,地平线上的雪山在岁月的沧桑里渐渐隐去,除了几百米外玉疆寺猎猎的经幢和红色的大殿,附近几十里竟没有一户人家,他不禁纳闷,把庙建在这里是在给谁礼佛,为谁祷告?

    看着古庙风沙侵蚀的痕迹,想象几百年前一座庄严古刹,在西域高原上不动声色的日日风化,终于在一场暴雨中轰然坍塌,埋葬了方丈,埋葬了僧侣,埋葬了虔诚的信念和敬仰,佛祖,这就是你降给痴情不悔的信徒的应验吗?

    “就在那里——”喇嘛从骡车上取下一把铁锨,拉张天元绕到另一侧,两人拼力在刺骨的寒风里挖掘。

    隆冬季节的青藏高原,要在厚厚的冻土层上挖洞谈何容易。

    张天元对他们说:“还是找到那个兔子窝吧,别浪费力气了。”

    两人上下左右跑了一整圈,气喘吁吁,指着一处土台:“记得清清楚楚呢,就是这里,却怎么也找不到。”

    “扶我上去!”两个喇嘛一边一个夹着张天元爬上土台子,狂啸的西风吹得他眼冒金花,头发涌向脑后,他分明看见我那顶羊毡帽在身前10米的地方被一块断砖压着。

    一时间,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张天元手足冰冷,刹那间失去了思考的意识,仿佛看到头顶上巨大的旋风呜啾啾在叫。

    他说不出话,只是用手指着他的帽子——胳膊不停的打颤,像个频临中风的病人。

    喇嘛也自言自语:“怪啊,我们两个刚才还上来仔细察看过呢,你的帽子什么时候刮到这里来?”

    喇嘛跪在土台上,恭恭敬敬的对天磕三个头,然后合十念经,他们才过去察看。

    刚把帽子捡起来,吭哧一声,一个喇嘛的一条腿猛的陷下去,吓得哇哇大叫。

    张天元急忙把他拉出来,下面正是那条深深的兔子窝。

    他把手伸进去,借着血红的夕阳西照,一把抓出一个物件来。

    坐在骡车里,小心翼翼的揩拭清楚,却是一块玉印。

    印钮是一只弯腰弓背的麒麟,两只前腿向前扑出,双角后压,怒目直视,像要跃起来去扑什么东西。

    脊背一条吉祥鬃,没有锋芒;小腹着地,后退踏地,威猛神勇。

    前腿和小腹之间镂空,用来掌握,尾巴中间打孔,用来穿结丝绦。

    石料则是典型的蓝田玉,黄绿色的玉质,玉皮明显,唐朝李商隐曾经写过:“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用的就是蓝田玉的典故,在唐朝以前还算是很有地位的玉种。

    印的正面很奇特,上下有双道回槽,左右两旁却一开通天。

    检视字迹,入目赫然就是三个水滴,一道横线下面是一个奇怪的字:左面粗壮一竖,右面一个口字右开门,里面是一个斜斜的“人”字。

    还没等张天元说出他的怀疑,喇嘛抢着说:“这是我们藏语的萨字!”

    张天元疑惑的问:“没看错?再看一次。”

    “不用再看,藏文的萨字,正反一样,就是萨字。”

    张天元忽然明白了,缭绕他心中多时的难题没想到在这个荒凉偏僻的地方有了答案。

    这个传说很久远,宗喀巴尊师的弟子释迦也先在大明永乐12年进京晋见朱棣,后被敕封为“大慈法王”,命其在中原传播教义。

    宗喀巴在甘丹寺圆寂后,释迦为了把持自己在雪原的宗教领导权,特命人雕刻7枚“萨”字印,传谕雪原六大寺院扎什伦布寺、甘丹寺、居易寺、黄金寺、大昭寺、哲蚌寺各收藏一枚,另一枚由布达拉宫珍藏。

    这7颗玉印是佛教至高无上的象征,因为藏文的“萨”字本身就是“萨迦”、金刚菩萨的意思,没有释迦法王的法旨,任何人都不能动用。

    这7枚玉印从明朝悠悠传下,数百年指引黄教。

    直到百年前英人入侵,各寺院纷纷组织僧兵抵抗英国侵略军,喜玛拉雅山下、布达拉宫门前到处都是爱国的佛门弟子,他们用自己神圣的躯体捍卫着圣洁的雪域。

    就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除了布达拉宫那一颗保存完好外,6颗萨字印先后神秘失踪,有两颗落到英国占领军统帅手里,一颗辗转流离到了印度,另外三枚再也没有出现过,而美奂美仑的黄金寺也毁圻废落,据说,在残垣断壁中就埋藏着珍贵的萨字印。

    至于印面上下有边线,左右没有,意味着“见印即有缘,佛法亦无边”,萨字上面呈山形排列的三个水滴圆圈,象征着佛家三宝:威严、财宝和圆满。

    张天元是个嗜古如命的人,把玉印的来龙去脉讲明白后,幽幽的说:“要是现在眼前有印泥、宣纸在,能让我印上一印,该是何其美妙!”

    一个喇嘛已经被他深深折服,跳起身喊了句:“你等着!”

    赶起骡车就向玉疆寺跑,雪野上扬起一条白色风带。

    张天元和另外一个喇嘛、车夫,等在荒野上,感受天地悠远的回应,聆听冰河碱地的缕缕天籁,时光流逝中,那天竟是满满的暗下来。

    喇嘛气喘吁吁的驶回,从僧袍的袖子里掏给我一盒印泥,一张裁好的一尺宣纸,他有些激动,拿在手中,四顾茫然,却找不到可以铺垫的东西。

    喇嘛灵机一动,寒风里撩起僧衣,示意张天元在他脊背上试印,张天元在印泥上面呵一口气,均匀的印好,把宣纸铺在喇嘛背上,用力的按下去。

    印记刚刚落红,就听得万马奔腾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耳畔满是寺庙的佛号、僧侣的经声,夹杂鬼哭神嚎的凄厉尖叫。

    所有的声音响过之后,一个巨大的旋风从土台里席卷而出,在他们面前卷成一个冲天的风柱,像是要把整座废庙拔地而起。

    几分钟后,天色倏然黑暗,他睁开眼,发现荒凉的原野上只有他自己,天上几颗星星冷冷的打量着他。

    那个场景,极为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