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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她,周身散发的气息,完全就是一个可以担当大任、让人信服的主帅。
她说不能让他去送死,让他相信她,一如她从前每一次对他说的一样。而他,也愿意毫无保留的相信她。
她短短时间竟做出了这么重大的决定,不止将所有的全盘考虑得天衣无缝,也替他想得如此周全。看起来瘦弱的肩膀,却担起了守护樊凉和惜羽的重任。
她值得他相信,也值得他支持她的每一个决定。
但他还是要提醒她:“你真的舍得为了樊凉,为了惜羽,舍了他们?攻入王宫很有可能是有去无回的事,他们中的很多人,很有可能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栖傲阁可能从此就消失于世上。”
苑苑眸中闪过万千情绪,纠结、痛苦、不舍……终是化作一片清明,目光似乎穿过帐帷,看到了更远处……
他不知道该对这样的她再说些什么,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攻入王宫后,尽力速战速决,以保证让栖傲阁的人伤亡减到最小。
“你决定了。”骆启霖只是陈述了一遍,并不是在问她。
苑苑坚定的一点头,再也没有半点犹豫。
“好。”骆启霖低沉的声音很坚定,“我支持你的每个决定,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
苑苑看着帐帷的眸缓缓转到他脸上,骆启霖勾起唇对她抚慰的浅笑着。
她突然就觉得很安心,有他在,她没什么好顾忌的。他不会让她对自己的任何一个决定后悔。
忽就觉得有些事离他们远了,也不那么重要了。他们现在一心只为着一个目标,紧紧联系在一起。
骆启霖起身,缓缓踱到她身边,苑苑抬眸看他,下刻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骆启霖温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颜儿……”一声叹息,温热的气息吹拂过她头顶,似乎也温暖了些她冰凉的心。
是夜,漫天鹅毛大雪中,一男子驾着一辆马车朝惜羽军营疾驰。
马车在军营门口停住,男子小心翼翼从车内扶出一绝色女子,女子下车后,站定,看着营地,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绝美的脸,透过风雪,在营地的火光中明明灭灭。
守营的士兵惊愕,这样美的女子,是谁?来这前线营地做什么?
女子对守营门的士兵一笑,掩不住的高傲:“麻烦小哥通禀王爷,就说京都旧识来访。”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被皇帝废了的贵妃——傅舒云。驾车的男子,除了子都还能是谁?
稍顷后,傅舒云便立在了骆启霖的大帐中,看着主坐上的男人浅笑。这男人眸中有不快之色,还有丝惊异。
“王爷就这么不欢迎我?我长途跋涉来这,也不请我坐下?”傅舒云笑道。
骆启霖看了她片刻,淡道:“坐吧。”又吩咐士兵送了热茶水来。他注意到了她冻红的鼻头和双手。
她着的不再是华贵的绫罗绸缎,一身简谱的布衣。眸中依旧高傲,那是她从小养就的,一辈子也剔除不了。只是,除了高傲,现在还多了些沧桑。
不想她从小娇生惯养,竟能如此快就整理了心情。跑到这战场,苦寒之地来,为的又是哪般?
傅舒云寻了个椅子坐下,子都随侍在她身侧。
她刚坐下,骆启霖便问:“你为何到这来了?”
“来找你。”她坦然的看着他。
骆启霖一顿,不想她答得如此直白。“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这是何苦?
傅舒云笑:“为何不该?朱颜能来,我也可以。”
骆启霖微蹙了蹙眉:“你跟她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还未等他说完,傅舒云就截了他话,“都是女人。要说不一样,那也就是,我认识你在先。”
骆启霖未想她如此执着,静看她片刻,知道此时与她争论无益,早日打发她回京才是要事。
“你们赶路也累了,夜已深,今日先在营地委屈一夜,明日我着人去樊凉城内寻一舒适客栈,你们歇息一日便回羽梁。”
傅舒云知道他要赶她,也不急恼,缓道:“你赶不走我,我就待在营地。”
骆启霖皱眉:“这是战场,不是玩笑。”语中严厉。
傅舒云看着他,眸中坚定,这次,谁也赶不走她。“我知道这是战场,所以我才要留下来。”
骆启霖一愣,神色复杂,他读到了她眸中的坚定,还有与生俱来的骄傲,似乎在告诉他:那个女人能做的,我也可以。
知道一时半刻是劝不动她了,只好道:“你先去歇着,其他的晚些时候再说。”
傅舒云不置可否,只是一味看着他。
骆启霖着了人进来,去给她和子都备营帐。
等他都吩咐好,傅舒云转头对身边的子都道:“子都,你先去外头候着,我有话跟王爷说。”
子都对骆启霖躬了躬身,面无表情的出了营帐。
骆启霖蹙了蹙眉,她还要说什么?
傅舒云起身,朝他缓步踱了过去。
骆启霖静看她一步步靠近,凤眸漆黑,难辨喜怒。
傅舒云在他面前站定,毫不避讳的看着他,皓眸逐渐转柔。
这目光坦然而炙热,看得骆启霖都有些不自在。
如此奇特的气氛,让他想避开,便起了身,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向旁踱远了些,背对着她,淡道:“傅小姐还有何话要跟本王说?”
傅舒云见他避开她,有些苦涩道:“你现在竟是避我如蛇蝎。傅小姐……好生疏的称呼,你以前从未如此唤过我,都是唤我云儿的。”
骆启霖蹙了下眉,淡道:“旧事何须再提?该忘了的,都早些忘了。如果是要说这些,那傅小姐还是早些去歇着吧。”
傅舒云只是一笑,似乎并不在意他如此说,她早想到他会这么对她的。
她只是想告诉他:“夜,我不在乎你怎么对我。我这次来,是想赎我犯下的错,也想做回许多年前的那个云儿。”
骆启霖眸中幽光一闪,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傅舒云继续道:“我想做回那个自己。”
轻叹了口,缓缓踱近他,在他身后站定,“我这辈子,为傅家、为权势争斗,最后却落得众叛亲离,连亲爹爹都不肯认我。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人有时候会对一些事执迷不悟,我曾对权势就是如此,回头再看,那种执迷,真是可笑。竟为了它,放弃了最爱,放弃了幸福。现在,没有了那些权势,反倒觉得平静了许多,晚上睡得也安稳了。不用日思夜想着如何在后宫中争夺地位,不用再夜夜被那些噩梦纠缠。我现在要找回曾经的云儿。”
随着她的话,骆启霖眉头轻拢。她想通了,能做回原来的自己,未尝不是好事。可她何必跟他说这些,他给不了回应。
傅舒云似是看透了他,对着他背影一笑:“你不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不必顾忌。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的感情,只是随心,我想做我想做的,不是要你回应。”
骆启霖眉头锁得更紧,她的话没让他有半点轻松,反倒像胸口上压了一块石头。
那厢,苑苑正坐在营帐中,身旁摆了盆炭火,手中捧着本兵书,眸落在兵书上,气定神闲。
傅舒云来到营地的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是主帅,凡事都得通禀她,傅舒云刚到,就有人通报过她了,她不想管而已。
可是,从傅舒云来了不多久,营地里就闹出那么大动静,到现在还不消停,想装聋作哑都难。
从她营帐前经过的士兵,叽叽喳喳的话,不经意就钻进她耳里:
“你看见了没?那女的真美,跟仙儿似的。”
“从没见过这等绝色,我们也算有眼福了。”
“王爷都命我们打理营帐给她歇息了,可见多重视。”
“说是王爷的旧识,我看,怕是相好吧。”然后一阵暧昧的笑声。
……
她皱眉,吵死了!
傅舒云跑到军营里来,无非就是来找骆启霖。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曾经的贵妃,竟为了那个男人,不顾安危,大老远跑到前线的营地来。这份胆量,还真值得佩服!真是用情至深。
而骆启霖都不用跟她商量,就把人留下了。当她这个主帅是摆设?营地里不得擅留女子,他不知道?
两人还真是旁若无人,伉俪情深。
那个男人,白日里装作关心她,还抱着她,又算什么?
苑苑心中窝着一把火,极力忍着。他们叙他们的旧,又关她什么事?
尽力想把精神集中在手中的书上。可偏偏,外头噪音不断,没完没了!
忍无可忍,她烦躁的把书往几上一扔,有完没完!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几步冲了出去,甩开帐帘,对着外头叽叽喳喳的士兵喊道:“你们就不能轻点!”
被她这一喊,外头本兴致勃勃的一干兵士,齐刷刷瞄向她,主帅这是怎么了?吃火药了?然后一个个猫手猫脚,营地里一片安静。
耳根清净多了,苑苑长舒一口气,心里好像没那么闷了?在外头透透气吧。
偏过头,透过雪花,看向离她营帐不远的骆启霖的营帐。
此刻,他帐帘紧闭,帐门外站了个人,借着火光,她看清了,那个人是子都,傅舒云的隐卫。
在她看向他时,子都的目光也朝她扫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对,静看了片刻,苑苑便扭过头,朝前迈了步。
他们俩在账内独处?他们在说些什么?
蓦然又醒悟,这些关她什么事?
心内一阵烦躁,又憋闷起来。她这是怎么了?刚不是还好些了吗?
正想着,一个士兵从她眼前经过,往骆启霖营帐奔去,她目光不觉就跟了过去。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随着她的念头,士兵将帐帘一掀,似愣了愣,简短说了句,屋内的情景便映入苑苑的眸。
只一瞬,帐帘又落下,士兵离开。
苑苑如墨的黑眸,似是滞了滞,瞳孔一缩,瞬间转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