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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的一声,花荣瞄准竺敬就是一箭,箭矢如道寒芒疾射而出。竺敬兀自与萧唐血斗,忽然鬼使神差的一个侧身,花荣的利箭直插进他的左肩。
竺敬闷哼一声,却毫无退意,咬着牙挥动手中铁鐏阔刃掉刀,死战不退!风声劲急,萧唐身形一晃,避过竺敬刀锋。他见竺敬虽然悍不畏死,可肩带箭伤,武艺已打了几分折扣。眼下生死相博,对敌人留情,便是对自己残忍,萧唐毫不迟疑,刀光霍霍尽向竺敬要害斩去!
萧唐斗到酣处,刀如匹练、势若雷霆,真有气吞山河之概。竺敬动作不便,苦苦抵挡时,忽然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牟山寇小头目虎吼着扑了过来,要将萧唐按倒。萧唐侧身一避,挥手一刀将其了账,竺敬见了更是瞋目切齿,咆哮一声,又冲将上来......
在另一侧,独行虎张开一杆枪使得神出鬼没,不一刻的功夫便连杀三四十名牟山贼人,凭他一己之力逼退潮水般涌来的贼军,使得无数官军又纷纷从木筏上攀上城头。
陆辉、史定、吴成三人见官军主将如此了得,便齐冲上去,合力与张开斗在一处。当真是独虎恶斗群狼,饶是张开凶悍,一时间也没法逼退牟山三个头领的联手攻击。
“大人,我来助你!”一个虬髯大汉也已登上永年东门城头,却正是大名府兵马都监大刀闻达。闻达抡起金背大砍刀砍翻两个贼人后,便照着牟山寇大当家陆辉兜头砍去!
陆辉慌忙架枪抵挡,被闻达挥刀缠住。张开少了一人围攻,压力顿减,他手中长枪如猛虎脱闸般施将出来,史定、吴成连连败退,根本无法抵敌。
当张开、闻达与陆辉、史定、吴成,萧唐这边与竺敬血斗时,高唐州统制官薛元辉避过锋头,从侧面率众登上城墙后杀出条血路,已沿着阶梯杀进城内。
城内水势齐胸,厮杀的官军与贼军都如在河塘中血斗着。城墙上牟山三当家吴成正苦苦抵挡张开的长枪,忽然听有人呼唤道:“当家的!”
吴成一听那声音,登时神色大变。他猛瞧过去,遥望见自己四弟竺敬正与个将官恶斗位置不远处的阶梯上,自己的妻子抱着他两三岁大的儿子,在几个牟山小头目的掩护下,匆匆奔上城墙。
眼见自己那妻子花容失色,怀中抱着的幼子惊得嚎啕大哭,吴成边挥刀抵抗,边骂道:“你这婆娘!此处凶险!你带凌儿上来作甚!?”
吴成之妻惊惧交加,哭嚷道:“官军打进城里了!嫂嫂在房上被困住,我们也被官军围住了!”
吴成听罢更是心急如焚,还待再说时,张开已挺枪刺来,一枪直直攮进吴成的心窝!!
吴成双眼双眼一突,呕出大口鲜血。“当家的!!!”吴成之妻见自己的相公被官军将官一枪捅进胸膛,她嘶声哭嚎,三步并做两步,发疯似得直奔城墙上赶。
这同一时刻内,发生了很多事。
这边牟山大当家陆辉见自己的三弟被那使枪悍烈的官将刺进胸膛,他目眦欲裂,抛下与他厮杀的闻达,正欲冲上去与张开拼命时,却不防刚打进城内,复返登上城楼的高唐州统制官薛元辉胳察一刀,从后面斩断了他的右臂......
与吴成一同和张开厮杀的牟山二当家史定,也见三弟被张开戳中要害,发了疯般拼杀上去。可他以一己之力,根本不是当年曾威震江湖,枪术精湛那独行虎的对手。张开趁其破绽,一枪又刺进他的胸膛,史定抛下兵刃,用双手死死攥住张开的枪杆。张开却冷哼一声,挥枪一挑,史定身子飞出,尸首噗通声栽进永年城外的暴涨的河塘......
而萧唐这边呢?
萧唐正与竺敬恶斗,却发觉左近登墙阶梯上又个怀抱婴孩的妇人匆匆赶来。那妇人蓦地哭喊叫嚷,发疯似的奔上城头,恰逢有个官军指挥使刚攀上城楼砍杀两个贼人后,忽见眼前有个人影,那指挥使冲上去正要挥刀时,才惊然发现眼前是个怀抱婴孩的妇人。
那指挥使急忙止住刀势,却不防后面蜂拥冲上来的兵卒一撞,他踉踉跄跄撞了过去,正好顶在那妇人身上。
吴成之妻只顾朝自己相公那奔去,不防旁边有一人撞来,她跌撞了下,怀中的婴孩脱手,滑落出她的臂膀!
这边与萧唐厮杀的竺敬见自己三嫂奔上城墙,他突逢惊变下缓了攻势。而萧唐见那婴孩嘶声嚎哭着,直朝永年县内坠下时,电光火石间他生出一个念头:虽然永年城高数丈不止,可城内积水颇深,我若坠下去虽有些闪失,却不至性命不保,可这孩童年幼体弱,摔下去焉有命在?
下意识的,萧唐抛了狼牙刀,扑上去一把抱住那婴孩,在他身子急坠时萧唐伸手探出,一把扣在永年东门城墙边缘。可城墙上有流水打滑,萧唐扣握不住,当即身子又是一坠,直往城底摔落下去。
忽然,萧唐下坠的身子一滞,他的右手被人生生拽住。拉住萧唐的人,却正是方才与他死战不休的竺敬。
竺敬也抛了手中长刀,双手死死握住萧唐,也不顾左肩箭伤处鲜血泊泊流出,他咬着牙,拼着劲要把怀抱自己结义三哥骨血的萧唐给拉上城墙。周围看明白情况的,勿论官军亦或牟山贼人,也纷纷上来搭手援助。方才还非要决出生死的两拨人,这时却又三四十人聚到一处。
方才还死斗血战不止的两拨人,如今却合在一处,七手八脚地将萧唐拉上了城墙。周围几十步外虽仍旧厮杀连天,这一时,却反而叫萧唐、竺敬周边的士卒无所适从。
本来还是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不将敌手置于死地绝不罢休的两拨敌人,将萧唐、竺敬拉上来后,一时间却都僵在了那边。继续厮杀?眼下这场面也忒过有不适合。
萧唐被竺敬以及官军、牟山寇一众人拉上城墙,轻轻哄着怀中收了惊吓,嚎啕不止的婴孩一番。而竺敬等人一时间僵在当场,想要言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萧唐抬起头望向竺敬,双手轻轻将婴孩托出去,交付于竺敬,一字一句说道:“我们的厮杀,与孩子无关。”
竺敬慢慢接过自己结义三哥的孩子,神情复杂,望着萧唐半响,忽然说道:“闻大名府任侠之名甚久,倒真不负了这个名头。”
那一侧牟山大当家陆辉倒是条硬汉,他虽被斩断臂膀,兀自强挺着。可他刚冲出几步,突然一只手死死握住他的脚踝。被长枪穿心的吴成还没死透,死死握住陆辉的脚踝,断断续续道:“大哥...我那浑家...还有凌儿......”话未说完,吴成话语戞然而止,双目圆睁,已然去世。
“住手!!”陆辉听吴成遗言未了,又见周围厮杀不断,他当机立断,高声喝道。虽然一时间双方血战兀自不止,加上萧唐与竺敬这边情况,牟山军中呼喝开来,官军也渐渐停止了攻势,两拨人马渐渐止住了厮杀。
陆辉捂着膀子,面色苍白,他转头望去,见到自己那挺着大肚子的妻子困在房顶,神色绝望地瞧向自己。陆辉惨笑,又看了看竺敬怀中抱着那兀自啼哭不止,他结义三弟遗留下的骨血,再瞧永年城东门外源源不断用来乘着官军的木筏。他惨然笑道:“何必再斗?我等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