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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帐之内,有三两个军司从官因张俊的突然发作显得有些错愕,然而对于其他军将而言也早已是见怪不怪。做为行伍军将当中为数不多有机缘引起官家注意,日后也少不得须巴结他稳固仕途官路的这位贵人来说,当初也的确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争到今日这番功名的。
仗着如今的官身,张俊也的确大肆兼并土地,园苑、宅第敛财,并招拢得大批的跟班爪牙,只按如今恁般时局而言,发国难财捞油水他出手也一点都不含糊。但是偏生张俊早年于绿林中打踅,又曾在宋夏国境西陲边庭受过苦,是从军中底层摸爬滚打走到今日的,所以张俊也深谙利用每逢战事关支用度时敛取私财的手段,并非一味的克扣麾下军旅,尤其是自己嫡系部曲的军饷恤金,在与朝中臣子,乃至其他军司同僚打交道时也可说长袖善舞,得由他统领的几支宋军劲旅也仍旧保持着强悍的战力,且虽然自己会极力回避,当时若有必要时,张俊也依然可以操起刀来亲赴杀阵做玩命厮杀的勾当,是以在朝廷看来,张俊也仍是个为国屡立战功,劳苦功高,益思勉励,且须当厚封重用的爱卿忠臣。
不然你这厮们以为我张俊...又是凭甚么争来今日这般功名与富贵?
张俊手中把弄着骰子,虎着脸呵斥下那吃了他通教训的司虞候滚出帐去。太上皇当政时节得受他提携发迹,却是汴京泼皮无赖出身的高俅老儿,说到底当初还是满朝文武以为尽可歌舞升平、国无外患的安乐时节,官家也任由着高俅那厮权掌三衙、排除异己,不过你贪归贪,捞钱归捞钱,但是身为中枢掌管军阵大权的贵勋要员,却不知麾下军司将士就算再是命贱,然而断了他们的衣食饭,却是干下了自毁长城蠢事的道理。有多少本来忠于朝廷的良将遭你高俅打压迫害,反教他们做了追从萧唐的开国功臣,就只说那虽只不过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可是倒成了齐朝开国功名最盛的几员要臣之一的豹子头林冲,休说当年你只不过为自己那混账养子强取他娘子便往死里害人,林冲之于萧唐,杨沂中之于老子...这等得力干将便是你立功得赏的指望,觊觎人家妻室貌美?若是杨沂中好那口,甚老子看得入眼受用的美婢婆娘就算尽赏于他,也要拉拢得这些为你立实在功勋的下僚属将肯死心塌地的卖命到底!
上面务必要讨得官家欢心信任,下面也要有骁勇晓事的下僚做你赖以于立足的助力。这他娘的才是如今这等战乱时节,身为一方行伍官将也仍能发迹出豁的为官之道!
张俊心中念罢,把眼再觑向帐内其余从官、将佐时脸上又露出浮浪却也直豪的笑意,又说道:“不过是在老子手下听命行事的小厮,到也敢多嘴多舌的聒噪!也莫要去在意,如今就等吴统制与杨团练归来表功时,众兄弟今番前来劳苦,犒赏三军,也都算在老子头上便是!”......
洵阳南面据险死守的寨子终于被攻破,如今也已开始被人唤作张俊麾下“张家军”的大批宋军将士涌杀入寨门关隘。而张俊麾下大将田师中、赵密奉令率部堵截住贼军奔逃去路,伴随着暴溅的血光,众多贼人军卒扑倒滚落尘埃,只得任由着宋军痛打落水狗也似的合围剿灭。然而贼军主寨甫一被攻破,便立刻率部化作一把尖刀直插入军寨内腹心处的,也依然是张俊帐前最为仰仗的首席猛将杨沂中。
金铁交鸣之声与贼军余众哭爹喊娘的惨嚎声在寨内嗡嗡的回荡着,反观紧随着杨沂中冲杀入寨的宋军精锐将士却是各个振奋到了极处,而杨沂中催马疾驰,猛的深吸一口气,蓦的抡起手中大斧在他手中化作一只择人而噬的黑色巨兽,猛抡出去黝黑的光影煽动时,只恶狠狠的砸在面前已是寥寥之数而兀自抵抗的贼军阵中,挨到杨沂中近处的作乱贼军似稍一挨着猛劈过来大斧,非但血光迸溅,身形当即竟似也被凿得生生断了一截,转眼间便有三四十人骨骼碎裂、残肢横飞,而尽皆立毙于杨沂中的马下!
至于周遭宋军已形成压制之势的战局,贼军首领王再兴,正催马寻路奔逃时,却被一彪宋军劲骑给拦截住,骤然间空气中一阵机括扣动所发出的金木敲击震响声乍起,杨沂中麾下亲随军马所施发出马皇弩的无数弩箭如暴雨般激射而出,而活生生的将王再兴连人带马射成了筛子,当即扑倒瘫软倒在杀声喧嚣的军寨中;
另一名贼军首领李贵好不容易率领百来骑冲驰到被打破的寨门左近处,本来意图杀出一条血路奔逃出去,然而横将拦截在他面前的,却也尽是杨沂中择选操练起来的一队队重甲大斧锐士,直当李贵狗急跳墙的催马朝着对面浑如矗立在寨口要隘的坚固城墙的宋军阵列直撞过去,便觑见数十柄大斧齐刷刷凌空劈斩下来,未过片刻的功夫,便将连同李贵在内周遭数十余贼骑尽数斩成了肉泥;
而杨沂中继续率领亲随军士锐不可当的朝军寨深处冲杀,追赶上另一员贼军首领王大郎,大斧被举重若轻的轮转起来,漫天乌光黑影生生的将王大郎给笼罩住,遮莫也只不过五六合左右的功夫,杨沂中势如风雷的一斧头劈将下去,便把发出绝望惨嚎的王大郎连人带马生生的劈成四截......
终于宋军几乎尽数歼灭了寨内负隅顽抗的贼军,直待诸部将士步步为营,层层逼将上前,也只剩下胯下坐骑已然被射杀,如今也身上也挂着数处伤口的绿林巨寇杨进提着把大砍刀步履踉跄的来回奔走,可是他目所能及之处,也尽是密匝匝包围过来的宋军将兵。
杨进气喘吁吁,满面怨毒,终于他又觑见宋军阵中有一员骑将驶出队列,手绰大斧,并纵马一步步的朝着自己逼将过来时,他这个凶性难驯的恶匪巨寇也知自己恐怕断然活不过今日,却是直恨不得要把后槽牙给咬碎。这干狗官,忒是奸诈歹毒!本来老子听闻过萧唐那厮已然自立称帝,故而教各路弟兄暂时偃旗息鼓,且先不必再往京西两路东面侵掠,反而倒要再招惹朝廷兴兵来征剿俺们,而盘算着且由宋军去寻萧唐拼得个两败俱伤,再好教老子从中取利...却不料宋军使诈,明里似要聚集军马北讨萧唐,却是兵分两路,倒将俺杀得个措手不及!
而又觑见面前那个宋军大将雄踞在战马之上,居高临下的睥睨,脸上神情煞是冷漠,似乎已完全将自己看做是个死人一般,杨进更感心中怨火炽盛,而朝着杨沂中嘶声大骂道:“狗官!就算今日终要折在你手上,可你也不过是给昏君佞臣做狗做奴才的腌臜贱厮,老子这一辈子杀人掠货,不必看甚官府眼色,吃香喝辣,强取受用的婆娘无数,也直教那干狗官闻得俺的名头便吓得屁滚尿流,这辈子,也活得值了!起码老子在这世上走一遭,是杀是抢,爽利自在,全凭己愿,哪里像你这等被打算了脊椎只顾巴结鸟官权贵的厮鸟,说是甚有名禄于身的大官,实则一个个也不过是朝廷养的狗罢了!”
而杨沂中听杨进指着自己喝骂,他的面色虽仍是冷漠如寒冰,可是嘴角微翘,似也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意,并也语气森然的说道:“官匪不同路,以你这种顽贼恶寇的见识也不过如此,却不知对于我而言真要在恁般世道建下不世之功,便是做官家的狗...却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