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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卢俊义被满腔怨火炽得心焦发狂,可是眼见数十名做公的团团向自己逼近过来,也知道再于长街之上公然杀人,自己身陷牢狱之灾是轻的,依照大宋律法《宋刑统·斗讼律》谋杀、故杀、劫杀、斗杀、戏杀、误杀、过失杀等七杀命案判决,李固这狗贼固然是可恨该杀,但是如果在一众官门衙役面前公然动手......只怕要徇情打点做轻了状子也是难上加难,若以故杀之罪判处,按律非绞即斩。
是以即便凭卢俊义的身手武艺,在这个时候要杀李固便如捏死一只蚂蚁,可他仍是个打算奉公守法的大户员外,也只得生生怄下这口鸟气,刚要挥起的朴刀,也渐渐的放了下来。
这时李固又一溜烟的蹿出好远,待其躲到一个府衙差役身后时,才又大声嚎道:“都头救我!卢员外发狂杀人,遮莫是害了癔症,府邸已有人被他坏了性命!若是不将卢员外制住,他定然还会行凶!”
本来强自按捺住心中怒气的卢俊义听李固那厮说罢,他脑子中忽然“嗡”的一声,心中业火登时又直冲天灵盖!
“狗贼无耻,你这厮也忒过歹毒了!”卢俊义嘶吼一声,讲双足猛一发力,也不顾周围有官门差役拦截,绰紧了朴刀便又往李固那边暴蹿了过去!
本来大名府衙的那个步兵都头并着三十多名捕役眼见卢俊义满脸杀气,身上带着血污,手中还提着一口明晃晃的朴刀,一时间虽然不明所以,可是也知道他这个河北三绝武艺端的了得,也不敢贸然冲上去将其拿下。可是这时眼见卢俊义突然又要暴起伤人,虽然措手不及,可是他们也都下意识的挥起手中的兵刃,也向须臾间冲到了近身处的卢俊义猛攻了过去。
现在的卢俊义出手已经知道须有个分寸,决计不能在这般场合下再坏了衙门做公的性命,他也清楚现在再打算杀了李固泄愤也殊为不智,可是卢俊义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在遭遇耻辱与背叛之后眼见那小人又欲反咬一口,满心的杀机与戾气正浓时,他又怎能束手就擒再教李固那厮逃了去!?
便是三十多个府衙公人围截卢俊义一个,他们又怎么是这个河北玉麒麟的对手?只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先后有十几个做公的被卢俊义或是一脚踢翻,或是用刀背砸倒,分波辟浪也似的从四面合围的衙役中间平趟出一条路来,饶是李固惊得屁滚尿流,转身再欲逃去,可是卢俊义生生撞进大名府衙那一众差役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很快便又只距离李固不过十来步的距离!
忽然一阵马蹄声陡起,卢俊义惊觉从斜侧有一骑拨喇喇的朝着自己直冲过来,战马上的那员军将抡起板斧就向卢俊义横扫过来。卢俊义双手攥紧朴刀刀柄用力一抡,但听“铛!!!”的一声激烈的金铁交鸣声陡起,卢俊义顺势又向斜侧一滚,那个半路似程咬金一般杀出的官将已然策马拦在卢俊义与李固的中间。
本来朴刀就不是卢俊义最擅使的兵刃,步战对马战再吃了些亏,也遭那官将突然杀出而有些措手不及。不过那官将看似也只打算挥斧迫开看似发了狂性的卢俊义,也并没有打算突下杀手与卢俊义以性命相博。待卢俊义怒目向那骑在战马上的凛凛军将瞪视过去的时候,就见那军将身材七尺以上长短,生得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端的是威武雄壮,却不正是在大名府留守司之中也早已打出名号的急先锋索超?
索超此时也是虎目圆睁,只不过他向卢俊义凝视过去的时候,眼中却满是疑惑不解,他忽然朗声喝道:“员外!萧任侠返至萧家集去祭拜他恩师周老前辈,也发付亲信前来知会过我。我也听闻你前往萧家集去与萧任侠叙旧,本待公事罢了,再待萧任侠得个空闲时去做拜谒,你我也好叙叙旧日的交情。可是你却为何返回府邸中暴起杀人?我虽不知是甚么因由,可是卢员外你也须知道王法!若再要撒泼,虽然我索超敬你是条好汉,却也容不得你行凶!”
此时不远处周瑾、王定等旧日也算听命于萧唐的大名府留守司官将也率一百多名军健往这里赶来。不必那些手仗腰刀与水火棍的官门差役,这一众大多配备硬弓利箭的禁军军健巡视城池,恰好在左近处的军旅忽闻城内有人发狂行凶,待一众禁军赶至此处时,又见卢俊义火拼一众差役,竟将近半做公的打翻在地,正待有军健正欲擎出硬弓将利箭搭弦要将卢俊义觑定的时候,周瑾眼尖瞧清前面与大名府衙役厮拼的竟然是在大名府之中上下闻名的玉麒麟卢员外,他当即喝止住了身后的军官且先不忙拈弓搭箭,先探明了实情再做计较。
而索超是个性急的人,他听城内有人发狂行凶,又竟见卢俊义打翻了一众衙役似是又要动手坏人性命,以索超的性子自然也未多做寻思,他当即策马疾冲,旋即便将卢俊义与李固二人给隔开。
此时索超又疑惑的向卢俊义觑将过去,就见这个名震江湖的玉麒麟死死瞪视着被他护在身后的李固,又冷眼环视着周围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军健、衙役,只过片刻,卢俊义忽的惨笑嘶声道:“王法?卢某自问一向奉公守法,为人处世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遮莫到头来还是卢某错了?竟要受恁般奇耻大辱!倒也是我有眼无珠,竟把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当做是心腹!”
这时胸口重重挨了卢俊义一脚的大名府衙步兵都头也爬起身来,他恨得咬牙切齿,眼见又有大名府内禁军前来做帮手,那步兵都头又拾起钢刀,并狠狠的指向卢俊义大声喝骂道:“卢员外,归你还敢说自己奉公守法,北京重地你竟敢公然行凶,要害人命不说,竟还敢打伤官门衙役!还不放下凶器随我去府衙里见官受审?左右去拿条索子把这厮绑了,倘若再敢负隅顽抗,杀伤衙门公人形同造反,死罪难逃!”
“且慢!”
索超双目一瞪,又是暴吼一声,吓得那一众刚要动弹的衙役止住了步子。索超旋即又转头望向卢俊义,说道:“卢员外,我虽不知个来龙去脉,可是城中公然械斗若再伤了人命,做官司只怕也很难翰旋。你若还要动手,先前便是有理,官法却也没理可讲,恁是大名府中的豪绅员外,又不是绿林中做贼的,如何能再与官军衙役厮斗?
依我看来不如到大名府衙按王法处置道个分明。我自然知道卢员外的为人秉性,若是你肯罢手,我索超敬你是江湖中成名的豪杰,又何必公然绑缚住你捉去见官,再叫恁公然受辱?”
卢俊义冷眼觑着索超,忽的惨然一笑,他挥手一抛,将朴刀丢在了地上。虽然周围有军健与衙役小心翼翼的向他围将上去,要押他到大名府衙去,可是卢俊义一对招子仍然狠狠瞪视着躲在一众公人身后的李固。
此情此景,让先前吓得屁滚尿流的李固见了,他的嘴角反而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意,竟然也敢与赤着双目向自己瞪视过来的卢俊义对视过去,不仅脸上挑衅之色愈发明显,李固的那一对招子中凶芒闪烁,狠毒的杀意也愈发浓郁起来......
“恩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员外不是要去与萧任侠叙旧么?为何又在自家府邸暴起杀人?”此时周瑾驾马走到索超身旁,也是疑惑不解的向他问道。
“直娘贼!我怎知道!?”
索超没好气得的怒骂了一声,这时李固披着贴身的内衣堪堪遮住了身子,眼见索超向自己瞪视过来,旋即面色立变,立刻点头哈腰的向索超千恩万谢,直说多谢将军救了小人性命,否则卢员外狂性难挡,小人只怕要遭他毒手云云。
索超是个莽直急脾气的人,所以方才他不问情由立刻拍马杀出,可是他却也不是个愣头呆脑的傻子,现在终于能觑清李固的丑态,索超立刻也大概意识到了卢俊义暴怒发狂的真相。当即他的面色一沉,再瞧李固这厮时满脸的厌恶与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不过卢员外便是有千般理由的,在大名府城中公然坏人性命这官司也轻饶不得...如此说我出手阻拦倒也没错......可是倘若真是如我所想那般,入你娘的!若不是官身羁绊,老子先一斧子剁了你这个奸邪的狗贼!!!
索超心中又寻思道:本来听说要至咱大名府留守司赴任的兵马总管大刀关胜,也是先前数度在萧任侠帐前效命的良将,俺还心说有萧任侠、卢员外、关胜等一众好汉结交相聚,也是件快活爽利事,却不想卢员外却遭如此劫数!萧任侠说他于京东路那边有名下营生需要打理,此时不在大名府地界,这又如何是好?还须早些派人往萧家集道个明白,与些精细的管事商议个主意,好歹卢员外与萧任侠感情交厚.......看看要做官司时,又能如何保住卢员外不至遭重刑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