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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到成家岭矿场时,已是十一点多,但矿办的小楼依旧灯火通明。曹队显然是刚刚开完会,倚在沙发上打着盹,我见他睡了,准备关上门离开,他却像被针扎了一样,从沙发上弹起,瞪着迷离的大眼,一把拽住了我。
“老常,哪去?我把矿区都封锁了,现在任何人都不能在外面晃悠。”
我回过身,把齐馆长介绍给他,曹队热情地和他握了握手,“齐馆长,您给我们的工作已经帮了不少忙,又跑来和我们共患难,我都不知道怎么谢您了。”曹队马上给小段下了任务,把齐馆长安顿好,明天一早我们再开碰头会。
送走齐馆长曹队拉着我在会议桌旁坐下,苦着脸说道:“老常,我和队上的人刚刚仔细筛了一遍,估计已经不存在和死亡矿工没接触的人了,我们里面封不封闭没意义,关键是里面的人和外面不能再有接触。现在矿上员工连同镇上的居民一共八百八十九人,我们和省刑侦大队的人共有二十九人,好在只有一条公路通道外面,两头我都安排人设了卡子。”
“总部那边怎么说?”我递给曹队一支烟,我们俩闷头抽起来。
“总部那边我已经汇报过,防疫办的人明天会赶过来,一个专家小组,带一部分设备和药品进来,大批的人员和物资两天后到,省卫生厅和公安厅现在应该已经收到命令,他们负责外围的封锁和消息遮蔽,但下一步的计划需要我们尽快拿出初步意见。我已经把后院烧着了,老常你的判断要是出了问题,我们可就只有下岗休养了。”
我瞪了曹队一眼,“少吓唬我,小钟和陈医生一死,你就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顶多算个推泼助澜的,先告诉我小钟和陈医生的情况,我再告诉你我在广灵了解的情况。”
“下午大概六点多,小雷约了小钟在三楼一个办公室聊矿里的事,大概也就坐下没二十分钟吧,小雷发现小钟神志开始有点不清楚,脸色变成了暗红色,还有点浮肿,眼睛也开始迷糊,嘴里不停地说要喝水,给他喝了一茶缸水,也没见有缓解。小雷担心他旧病发作,就跑出去找陈医生,下到二楼,碰上省刑侦队的小吕,小雷让小吕去办公室照看下小钟,就跑去了医务室。”
“小吕当时抱着一堆调查材料,他就先把东西放到二楼的临时办公室,返回三楼,前后也就三分钟不到,他一进三楼楼道,就闻见一股难闻的糊味,他以为哪个房间失火了,就从楼梯口挨个房间查过去,到里面小钟呆的办公室,中间隔了四五间吧,大概又耽误了两分钟。”
“他进到那办公室时,办公室中央有一团的烟雾,但据小吕说,那不是燃烧时的烟,而是水蒸气,从地面一直到屋顶,形成了个一米多直径的气柱,但气柱中间并没有火苗。小吕走上前的时候,才发觉那气柱的温度很高,大概还离的有一米远,手和腿都烫伤了。大概一分钟后,气柱消散了,地上一个黑圈,小钟连同他坐的椅子,就只剩了半只鞋。”
“小雷当时还不知道办公室的事儿,跑去了矿上医务室的小平房,他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推门进去一看,屋里没人,他又进到后面的处置室,发现处置室药柜前面的地上也有个黑圈,才明白陈医生也遭了不测。但根据小雷的推测,陈医生的死应该比小钟还要早一个小时左右,但都没人看到当时的情况。”
听曹队介绍完情况,事情与我在路上猜测的基本一致,我就把在广灵县城了解的情况以及一些推测原原本本的给他讲了一遍,还把曾茜和我通话的内容告诉了他。
曹队听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抽着烟,半晌才抬起头对我说,“老常,你的意思是井下有某种未知的病毒,矿工被感染后上到井上,因为自身体质的原因,发作有早有晚,但发作后,病毒会释放出强大的热能,死者的尸体瞬间被气化,而形成黑圈。这样的事古已有之,造成了明清两代和日占时期几次的封矿,目的是为了阻止病毒的扩散。但问题是证据呢?”
“而且按照你的说法,这病毒是靠什么传播的?空气吗?水吗?唾液接触吗?但显然,并不是这样,如果是空气和水,或唾液,那以明清两代的医疗卫生水平,根本无法阻止病毒的传播,别说成家岭了,就是广灵县城也早尸横遍野了。还有陈医生,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下过井而被传染的,他又是怎么染上的,那我们现在矿上和镇上的人不都没救了?还有,咱们那天来矿上半路撞见的黄鼠狼,应该也是被染上的,就在我们面前烧没了,那矿里有多少蛇鼠,岂不是早就传播开了?”
“最主要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发生这么多起自燃的案件,从没有全过程的目击者?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感染者在有意躲避,被感染者不可能这么做,特别是他们根本不清楚自己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那么只可能是那病毒在控制人的思维,或者说是病毒有意选择了感染者独自一人的情况下才发作,那么岂不是病毒具有智慧了,而且能操控感染者的行为,这得是多高级的智慧生物?这可能吗?”
我静静的听完曹队所有的疑问,走到办公桌前,我记得桌上有一张成家岭矿山的平面图和剖面图。我找到图纸,摊在曹队面前,“曹队,首先我认为,我们现在的案子和平常的案子有很大的不同,从前的案子没那么紧迫,可以缜密推理,从容布局,可能从一个微小的细节,找到破案的线索,真相大白。但这一次,我们不但要找到真相,更要抢时间,我们不知道这病毒的传播方式,就不能确定它的破坏力到底有多大,甚至不能确定它是否存在。所以我们没有时间顺藤摸瓜,而要靠直觉,靠灵感,尝试每一种可能性,这你同意吗?”
曹队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其次,我的经历告诉我,民间的鬼怪传说有荒诞不羁的地方,但更多来自于当时的人无法借助科学的手段认识和分析一些超自然的现象,同样也有一些实际存在的超自然现象到现在无法用科学的方法来解释。但历史上发生的三次封矿事件,已经说明矿井中发生了严重的问题,煤矿在历史上的意义我不用多讲,但凡有一点办法解决,但凡不是大批的死人,都不会炸井填矿。明代借助法术,清代用了风水,日本人用了技术检测手段,但都不起作用,说明井下的东西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这一点,你同意吗?”
曹队又点了点头,在手边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些什么。
“好,曹队,我先说第一个证据。”我指了指桌上的图纸,“元明清三代的矿坑,在成家岭的西侧,实际上是在纵深达到两公里的峡谷中,元代矿井在最北面,但它是因为战乱而废弃的,没有什么特异。明代矿井往南大约五百米,我们虽然没法进去实地探查,但从矿井选择的位置和山系的走向上看,应该是往东偏南的方向。清代矿井又向南推移了大约八百米,已经离峡谷口不远,矿井方向已经变成向东偏北。”
“那么我们再看民国和日本人挖的矿坑,他们来到的成家岭的东坡,这一次我们有了矿坑详细的剖面图,曹队你看,日本人封矿的最后一口井,正好在清代矿井的正背面,但巷道方向是向西北方的,前面的矿井没有一个向西北的。再看我们九十年代挖的十七号矿井,恰好在所有矿井的最南面,是明代矿井的正背面,而且方向也与其他巷道不同,是向西南方向的。”
“那么我们把出事的矿井用线连起来,就会发现,它们都指向成家岭山底的某个位置,假设沿这几条巷道一直挖下去,最终会挖通的。”我喝了一口茶,望向低头不语的曹队。
“我同意,推理正确,这可以说明历代封矿的原因是一样的,他们在井下撞上了一样的东西,虽然说法不同。或者说,可以证明矿工们的死,来自于矿井下的某个未知原因。”曹队在平面图上用铅笔描画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完全是这样,曹队,这里还藏了一个不易发现的问题。”我拿起他的铅笔,在地图上的十七号井上顿了顿。
“什么问题?”曹队拿过地上的暖瓶,把我茶杯里里的凉茶倒了,重新续上热水。
(目将眇者,先睹秋毫;耳将聋者,先闻蚋飞;口将爽者,先辨淄渑;鼻将窒者,先觉焦朽;体将僵者,先亟奔佚;心将迷者,先识是非:故物不至者则不反。--《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