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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没有搞明白眼前图像的含义,但那些光点已经迅速改变位置,转眼又组合出一个新的画面。
这里似乎是一片幽暗的森林,只是树木高大得令人震惊,奇怪的是,这些树木没有一片叶子,枝丫全部向上垂直的延伸开去,看上去更像是某种巨大的藤蔓植物。
这些植物(如果可以称其为植物的话)的枝丫,全部是半透明的,枝丫里满是流动的光点,忽隐忽现,但速度很慢,光点延伸到枝丫的顶端时,便开始快速的跳动,旋转,最终变成了燃烧的火焰,看上去如同一个造型诡异的灯台,但当所有的枝丫全部燃烧起来时,这画面便显得蔚为壮观。
火焰燃烧之后,光点并没有消失,而是从半空中缓缓的飘动,变得更加明亮一些,飞行一段之后,慢慢降下,落入泥土,在泥土中,光点重新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颗闪亮的种子,生根发芽,长成一株新的藤蔓。
这些图像难道是地下生物生长繁衍的景象?那么藤蔓森林中,那些低矮的圆锥形生物又是什么?藤蔓的枝丫上,那些圆形的滚来滚去的球形光点又是什么?还有泥土里那些专门吞噬藤蔓种子的蛇状物又是什么?
这似乎是一套完整的生态系统,只是可惜,我的思维在这时已经开始停滞,呼吸变得困难,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光点逐渐黯淡,我好像沉入了深渊的黑暗中。
再次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洁净的病房里,阳光正从玻璃窗洒进来,让人浑身温暖无比。
转过头,曹队熟悉的大脸就在我的旁边,眨着眼看着我,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只是头发全被剃掉,包满了白色的纱布,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大家都撤出来了?”我挣扎着坐起身,此时已经能感到两条腿传来的一阵阵疼痛,腰稍稍挪动,也会令我痛苦不堪。
“老常,你是伤最重的一个,右腿膑骨骨折,踝关节脱臼,左腿骨裂,腰间盘挫伤,估摸着你得在这儿躺一个月。别人都没事儿,你放心养伤吧。”
“这是哪?广灵县吗?”
曹队嘿嘿笑了笑,“北京,把你拉回北京了。没觉得阳光都很亲切吗?”
“成家岭的案子呢?”我连忙又问了一句,之前矿洞里发生的一切,正一幕幕的回到我的记忆里。
“老常,有专门的部门接手了,特案处都得靠边站,您明白了吧,不然我哪有功夫来陪你?”
“说说吧,我只记得我在悬崖上昏过去了,后来呢?”
“后来,孙平和小段拉着绳子不敢松手,没法去拽你,我在下面没办法,只好背着刘小伍往上慢慢爬,还好,刘小伍身体壮实,没多久醒过来了,把自己捆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我这才爬回上面。”
“我上去的时候,你浑身上下都被裹上了一层粘液,像躺在一个半透明的球里,如果不是有防化服,我以为都没救了。”
“之后我们又把刘小伍弄了上来,没敢把你抬出去,怕那些粘液烧起来,还是孙平胆儿大,自己贴在那些粘液上,慢慢把粘液吸引到自己身上,我才有机会把你从防化服里弄出来,等孙平脱防化服时,火已经烧了起来,还好他脱得快,只是三度烧伤,在你旁边的病房躺着呢。”
“结果还算不错了,我们进洞的人只有老秦一个死于烈火,戴矿长那批人只出来了陈医生一个。”
我长长出了口气,又侧过头问他,“曹队,我昏迷了这么久,一定是你们给我用了药吧?戴矿长那批人踪迹全无了吗?”
曹队点了点头,“没错,镇定剂,抗生素没少用,我们不知道你是不是被污染了,我们也都一样,做了防疫隔离处理,现在看你没一点炎症,福大命大啊。可戴矿长他们应该全葬身火海了,矿洞里里外外都查过了,再没有一点痕迹,除非都跳下了那个悬崖。”
“那个悬崖下的深渊到底通向哪里?还有那些液体到底是什么?搞清楚了吗?”一下子,很多疑惑瞬间涌进了大脑,我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老常,你刚醒过来就有这么多问题,对身体没什么好处,我现在可是宁可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少来吧,我们是那种缺乏好奇心的人吗?还不是你又被保密条例捆住了,不能说就算了。”我朝他摆摆手,厌烦的打断曹队站不住脚的说法。
曹队冲我笑了笑,头上太多的纱布让我看不到他真实的表情。
“和你说说现在的情况还是不违规的,成家岭矿完全封闭了,这两天正在十七号矿井口修建一个密闭式的实验室,大批的专家可能正赶往那里。里面还有曾茜,我们两口子真是缘份深厚,我刚出来,她就要进去,可惜都不由得自己作主。”
“我们上来的第二天,刘小伍又带人下了那个悬崖,他这回装备齐全,用不着我们再下去救他,我们撤出时,他告诉我,他们已经下探了接近五百米的地方,下面的温度快一百度了,而且地壳活动剧烈,估计离岩浆层不远了,他推测,下面的熔岩似乎会周期性的上涌,悬崖石壁上的结晶体应该都是熔岩活动留下的,按照这个推论,五方聚火阵里的煤精玉石壁,应该也是熔岩侵蚀后不断沉积形成的。”
曹队说到这里,翻身下了病床,来到我的身边,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我的面前。“这是撤出前,刘小伍在悬崖下面拍的,我下去时也看到了,老常你昏迷的时候,也一直念叨这东西,我就不明白了,你又没下悬崖,怎么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呢?”
我费力的拿起那张照片,仔细的端详起来。照片显然是在悬崖下面拍摄的,光线很暗,曝光时间有些长,以至于画面有些模糊。画面的中间,是一棵发出淡淡橙光的大树,一棵由无数的光点组成的大树,也正是这些光点,这些光点的缓缓移动,才形成了树根、树干和树枝,这景象和我在悬崖上,在那些把我紧紧包裹起来的粘液中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那棵有枝无叶的树。
“这树究竟是什么东西?刘小伍他们有什么进展没有?我一直有个疑问,戴矿长在矿井里挖掘的可能并不是煤精玉,煤精玉不会那么透明,两者只是外观上有点近似。”我把照片递还给曹队。
曹队伸了个懒腰,再次把身体倚在病床上。
“你的怀疑是对的,十七号井下矿石的硬度,透光度远远高于一般的煤精玉,但化学成份和结构差不多。这一点地矿学专家已经做了论证,估计是形成的温度更高,压力更大,结晶体也更漂亮。所以成家岭的煤精玉才会有那么多国外买家追捧吧?”
“现在看来,这树里流动的发光物,应该和煤精玉水胆里的东西是一样的,也就是弄了你一身的东西,可它究竟是什么,现在就说不好了,但至少可以肯定,它是某种生命,有一定智慧的生命。另外,这种发光物似乎对温度很敏感,温度低于四十度,就会开始气化燃烧,这些应该就是造成矿工自燃的根本原因。”
“但这发光物有别于我们已知的任何生命形式。要研究出更多的成果,短期是不可能了,但这些发光物对国家意义深远,因为很少一点,可以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好了,成家岭现在已经是军事禁区,而且发光物本身的特质决定,它不可能在地表生存,没有扩散污染的危险,剩下的不需要我们再操心了。”
曹队讲到这里,阳光已经隐入了连绵的西山之中,我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心绪却依旧难以平复。
在地球表面,生命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地震、火山、洪水、陨石、太阳风暴、冰河,现在还有人类的自发破坏,生命的演进史上,每一个偶发事件都足以让生命的进化停滞甚至是灭绝,所以人类与整个地球的生命周期相比较,只是短短的一瞬,我们虽然是物种的幸运者,但依旧不敢说进化到了何种高级的程度。
但地下的世界完全不同,也许几亿年,十几亿年从未改变过,更没有地表那些毁灭性的灾难发生,如果,真的有适应地下世界的生命,那么它们生存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人类的想象,而它们的进化也从未中止,以人类目前的眼界来评估这些未知的生命,也许会犯下可悲的错误。
忧天的杞人未必不是一位智者,只是他的思想超越了时代。
那一年我几乎在病床上渡过了整个冬天,看了几场雪,听了半个月风,还目睹了之后被称之为雾霾的晨昏反转,只是当时还当作不易消散的沙尘暴。
一直到了春节后,我才回到虎坊桥的院子里。曹队,小段,小雷时常来院子探望,但大家都没再提成家岭的事情,好象在成家岭的经历都伴随着我昏迷的那几天,埋进了记忆的最深处。
只是在无意的闲聊中,小雷聊起,我们那天被转往广灵县医院时,省刑警大队在广灵宾馆抓获了那个广东的中间商,至于审出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之后,我盘问过一次曹队,他只是摇摇头,告诉我,有纪律,多的不能说,但陈医生在坑道里的讲述,应该都是真实发生的。
(故入生死而无所畏;于诸荣辱,心无忧喜;不轻未学,敬学如佛;堕烦恼者,令***,于远离乐,不以为贵;不著己乐,庆于彼乐。在诸禅定,如地狱想;于生死中,如园观想;见来求者,为善师想;舍诸所有,具一切智想;见毁戒人,起救护想;诸波罗密,为父母想;道品之法,为眷属想。--《维摩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