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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大浪急,我努力分辨着陆炳林说的每一个字,但脸上一定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陆炳林也一定看到了,露出一丝苦笑。他定了定神,继续大声说道:“老常,你现在明白我当年为什么要放弃搜救了吧?而且为什么我也放弃了在沙漠的研究基地,因为我很清楚,海市蜃楼成像的数学模型里,还有一个变量,一个人类目前无法把控的变量。这个变量就藏在海市蜃楼的本体附近,它会带来地磁异常、气候异常、甚至是莫名其妙的高能辐射,也许还会有时空位移吧?或者说,海市蜃楼本身除了一部分是大气折射外,很多都是这个变量的外在表现。“
“人在其中太渺小了,即使目睹了其中发生的一切,又能怎样?这个变量是不可把控的,具有巨大的破坏力,还好它的出现非常偶然,我们只需要怀有敬畏之心就好了。“海风吹拂着他已经有些稀疏的头发,让他显得无比落寞和萧瑟。
“老陆,这个原因你在塔克拉玛干时就已经领悟了,为什么后来还把你的研究成果和数据都交给了浙江所?你早上和魏处他们的争执也是因为这个?“此时的我已经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心里也同时隐隐担心起来。
“魏智华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上船时为什么和他起争执?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研究场地的问题,科考船经过改装,船体后部的仓房里有一个奇怪的机器,全是巨大的线圈和发射器,垒了几米高的蓄电池阵,我问过他这东西的用途,他只会用保密条例来敷衍我。“陆炳林讲到这里,我不自觉的想起了费城实验,想起了费城实验里在战舰上安装的巨大的线圈脉冲设备。偏执与百折不挠当然是研究者的基本素质,但也许正是因为不知悔改,人才成的疯子吧?
“后来,我知道浙江所那些人在那条补给船上,他们也参与这个计划,为什么事先不告知我?如果我是一个有门户之见的人,我当年为什么要把研究资料都交给他们?我后来想明白了,魏智华不想让我知道太多,尤其是他要开始的计划。“
”我今天早上开会前又找到他,这回他没有抵赖,可能是就要到达预定地点了吧?我在沙漠里,是通过模拟气象环境来人为创造一个海市蜃楼出来,继而发现了那个变量。魏智华却准备模拟那个变量,这些设备都是干这个的,他根本没有追逐过蜃海的本体,没有进过沙漠,没有进过魔鬼城,他不知道那个变量是什么,里面又隐含着什么,他凭什么做这样的决定?疯子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拿全船人的生命去赌博,这绝不是什么科学研究。“
陆炳林越说越是激动,不停的用拳头敲打的栏杆。“老陆,有一点我还没想通,即使魏处长用这些设备模拟了你说的变量,但它依旧无法找到失踪的东星号,如果他们能够预测出东星号海市蜃楼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不是意味着他的实验已经成功,何必把我们都带上船呢?“
”也许是因为同时计算气象和磁场两个变量,数据量太过庞大,反推东星号坐标时,至少在气象数据的分析计算上,他用的上我和我的团队,你们为什么上船,我就不清楚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一种不用我们漫无目的搜索海市蜃楼影像的可能。”陆炳林此刻的目光更加迷茫,盯着翻涌的海浪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他的眼神里我似乎读出了些什么,不禁脱口而出。
“你的意思是,三亚那次海市蜃楼的出现,根本不是自然发生的?和你在沙漠里安装的气候模拟装置如出一辙?可是你的旗杆是本体,东星号却是个变量,浙江所如何能确定海市蜃楼的出现坐标?”
“只有一种可能,浙江所掌握了这种变量,海市蜃楼与本体之间一定是有某种内在联系的,船上的设备就是用来模拟这种联系,换句话说,如果我们到达了海市蜃楼的发生地点附近,可以通过再造一个磁场,来吸引本体的运行轨迹,这样,不用搜索,就可以让东星号现形了,至少理论上这是成立的,只是谁都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如果这个方法成立,那魏处一定是把一条考察船当做了吸引东星号轨迹的诱饵,只是到底是哪一条呢?魏处如果是整个计划的负责人,那显然补给船应该是诱饵,可浙江所的科研人员都在补给船上,魏处需要他们计算数据,他们不可或缺,那显然诱饵是我们这条船。
我正思考着,猛地一个巨浪撞击在船舷上,万千水花飞溅,科考船的船身也猛地朝一侧倾斜,巨大的惯性让我们站立不稳,还好抓住了栏杆,踉跄两步,身体倾倒,胳膊还挂在栏杆上。
浪花兜头而下,如瓢泼一般,转眼我们已浑身湿透。虽然此时身处热带,气温常年在三十度左右,但不知为何,这海水冰冷异常,我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船舷一侧百余米的地方,一条条的白线从天际层层卷来,到船身附近时,已是三四米高的大浪。而我们的船似乎也开始转向,努力用船头迎向巨浪。陆炳林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大声向我喊着什么,我俩的距离已有四五米之远,他的声音完全被大浪撞击船身的声音所掩盖,完全听不清他的声音。
陆炳林一手拽着栏杆,一手腾出来,使劲的向下指了指,划了两个圆圈,又向头顶指去。他的动作我更加的诧异,但向下指的动作一定和船身有关。我努力站稳身形,直起身向船台的下方看去。
这次任务我们搭乘的科考船,应该是当时国内最为先进的科考船之一,不但排水量大,载重量大,为了抵抗台风巨浪,船身设计的很宽。我们所在的驾驶舱位于船体的前部,本身就是个五层高的桥楼,从这里望出去,船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桥楼的后方,是两个巨大的塔吊,在波峰浪谷里,如同两个巨人的手臂,左右挥舞。对于科考船,这吊臂的作用巨大,一方面,可以从补给船吊运物资,不必停靠港口就能完成补给,大大提高了船只的续航能力,特别是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这就是坚持下去的唯一途径。
另一方面,对于海上救援、起吊小型潜艇,甚至是在船上吊装大型检测设备,吊臂都是不可或缺的,只是在现在的大浪里,即使如吊臂这样的庞然大物,也如枯枝断藤般的渺小。
吊臂的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可开启的顶棚,顶棚打开,是一个升降平台,用来装卸集装箱或大型货物,顶棚的后面是科考船的中央桥楼,虽只有四层,但面积比驾驶舱桥楼大得多,那里是各个考察队伍的实验室和研究中心,此时已经开启了全部的灯光,在墨色的海面上闪烁不止。
桥楼的后方是一个小小的停机坪,本来有一架小型的直升飞机停在上面,每天要起飞一两次,做些搜索工作,估计是因为风大浪高,现在已经被固定起来,表面也蒙上了厚厚的防雨布。
我正琢磨着陆炳林的手势到底是让我看向哪里,忽然间,我感觉到脚下的甲板开始轻微的震动起来。这种震动不是因为海浪起伏撞击引起的,更像是一种马达转动产生的震动,仔细分辨,还能从海浪的怒吼里,隐约听到机械齿轮摩擦和撞击的声音。
我再次仔细循声观察,终于明白这声音是吊臂下方的顶棚正在慢慢开启而发出的。顶棚开启的速度很慢,不仔细看,几乎分辨不出。我用手指了指顶棚的方向,陆炳林朝我点了点头,算是对我的回应,同时,用力顺着栏杆,向我的方向挪动过来。
大浪过后,总会接几个小浪,科考船宽大的船身便会有相对平稳的几十秒,可陆炳林挪到我身边,足足花了一分多钟的时间,这时,船中顶棚已经开启了几乎一半,虽然里面一片漆黑,但借着吊臂上的灯光,还是隐约可以分辨出大致的轮廓。升降平台似乎也开始缓缓的升起,上面放置的并不是集装箱之类,而是一个一人多高,十米见方的金属底座,底座之上是两个雷达般样式,表面各种粗细线圈层层环绕而成的机器。
“老常,就是这个玩意儿,我估计是个电磁发射装置,底舱还有很多蓄电池组,都连在这个升降机上,魏智华这疯子要开始了,我们快回去。”陆炳林已经挪到了我的身边,焦躁的说了一句。
(天地无极,人事无穷,各以成其类;见其计谋,必知其吉凶成败之所终。转圆者,或转而吉,或转而凶,圣人以道,先知存亡,乃知转圆而从方。圆者,所以合语;方者,所以错事。转化者,所以观计谋;接物者,所以观进退之意。皆见其会,乃为要结以接其说也。--《鬼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