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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庙大门前,胡桂扬在车厢里等了小半个时辰,左预从外面掀开帘子,“来吧。”
午时已过,离入夜还有段时间,胡桂扬下车,问道:“张五臣被支走了?”
“嗯,他去灵济宫听宣,估计今晚回不来,咱们可以在庙暂住一晚。”
灵济宫是京城最大的道观之一,深受朝廷倚重,大真人同时兼任道门高官,火神庙只是一座城外小庙,庙祝张五臣自然是随召随到,并且很高兴能给出城办事的灵济宫道士提供住处。
两人住进庙里最好的客房,胡桂扬一进屋就倒在床上,“真是舒服啊。”
左预站在门口,向外窥视多时,确认没有受到监视之后,转身道:“可以动手了?”
“至少得等到天黑吧,现在人太多。”
火神庙只在特定时节香火才会旺盛,平时颇为冷清,只有少量道人进进出出,左预冷冷地说:“没必要再等,天黑之前咱们就要出发南下。”
“别急,我将神玉藏在火神殿里,咱们总不能大白天进去就拿吧,那里肯定有人看守。”
“你之前不就是大白天将神玉放进去的吗?”
“放易取难,那里有两只机匣,必须操控一只以清除另一只,稍有不慎……”
“最晚等到一更,殿里若是还有人,我就杀人给你腾地方。”
“不至于,只要一入夜,这里的人就该休息。”胡桂扬笑道,心里却在打鼓,他身上本来有一大一小两只机匣,全被搜走,就算还在,以他现在生疏的手法,也没办法操控自如。
他忍不住掂量自己的身手,赤手空拳能不能打败左预。
左预也是道装,身上藏有匕首,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兵器。
“你看什么?”左预问道。
胡桂扬挪开目光,打个哈欠,“没看什么,发呆而已。”
火神庙很重视这两位灵济宫道士,庙祝不在,专门负责待客的道人频繁过来探望,一会请茶,一会送点心,每次都想留下来闲聊,被左预无情拒绝。
“你这样做会引起怀疑。”胡桂扬提醒道,他从床上坐起来,因为那名道人说过待会就要开饭。
左预冷笑一声,“对他太客气才会漏马脚。”
没过多久,两名道人过来送饭,仍是素餐,却有真酒,胡桂扬尝了两口,“菜不如灵济宫,酒是好酒。”
左预只吃几口,胡桂扬吃饱喝足。
天色渐暗,左预突然起身,“不等了。”
“刚黑……”
“就算殿里有一队锦衣卫,我也不等。”
“你说的算。”胡桂扬也站起身。
两人出门,绕行小半圈,来到殿内。
火神殿不大,很是阴暗,只在供桌上点着一盏长明灯。
一名中年道人守在殿内,迎面走来,笑道:“两位真人来拜神吗?我们这里的火神虽说比不上灵济宫的二徐真人,但也颇为灵验,附近百姓以至全城火行,都视火神……”
“你出去吧,我俩单独拜神。”左预平淡地说。
“两位不需要引导吗?火神与它神不同,另有一套拜仪。”
“不需要。”左预加重语气。
道人尴尬地笑了两声,“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胡桂扬突然飞起一脚,踹在道人屁股上,“让你走你就走,啰嗦什么?我们灵济宫的人不会拜神吗?”
道人一个趔趄,脸色突变,慌张地往外走,“是是,我这就出去。”
“你干嘛?”左预问。
“咱们灵济宫对这些杂庙道士不能太客气,你说的。”
“嘿,少废话,神玉在哪?”
“你先退后两步。”
左预不太情愿地退后两小步,胡桂扬不满意,示意他再退,左预只得又退一步。
胡桂扬跪在地上,小心地钻到供桌下面,稍稍侧身,在桌下轻轻摸索,半天没声音。
长明灯放在供桌上面,胡桂扬处于灯下黑的范围,左预等得心焦,小声道:“还没好?”
“嘘。”
等候差不多一刻钟,供桌下面毫无动静,那名中年道人从门外说:“两位真人……”
“滚远些。”左预喝道,耐心已快耗光。
中年道人慌忙跑开,心里暗道:都说灵济宫的人脾气大,果然没错。
又等一会,左预上前两步,弯腰查看,小声道:“还要多久?”
“快……啊……”
供桌下传来一声惨叫。
左预大惊,一个箭步冲过去,跪地查看。
胡桂扬早已准备多时,一直等不到邓海升,只能自己动手,供桌下面当然没有神玉,也没有机匣,干干净净,连块石子儿都没有,胡桂扬摸了半天,唯一能找到的“武器”就是道袍里面的腰带。
他悄悄解下带子,两头缠在手上,左预的头刚伸进来,立刻套上去。
左预摸黑,胡桂扬也是摸黑,这一套只能估计位置,所以留下的余地比较大,的确套中脖子,却没法立刻收紧。
左预极为警觉,发现不对,马上伸手抓住带子,同时倒地翻滚。
胡桂扬跟着出去,拼命抓紧带子,多收一点是一点。
两人谁也不说话,就在殿内滚来滚去,以命相搏。
胡桂扬之前的谨慎是对的,左预原本就是锦衣卫中的高手,学过火神诀之后,一直勤练不辍,从未中断,而且是少数能得到金丹供应的人之一,功力稳定增强,反而是胡桂扬,功力起起伏伏,现在只比最弱的时候强一些,远不是左预的对手。
偷袭带来的优势很快消失,左预终于拔出匕首,割断缠绕在脖子上的布带。
胡桂扬翻身而起,迈步向殿外跑去,在门口却又停下,转身面对已经暴怒的左预。
“你为什么不跑?外面有人,你不想连累?哈哈,想不到胡桂扬还是个好心的圣人。”左预步步逼近,“你连解药也不在乎?好,那我就成全你。”
“杀死我,你去哪找神玉?你怎么回锦衣卫交待?怎么面对堂弟左亮的父母?”
“我不杀你,我要卸你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直到你肯听话为止。”
左预持匕首扑过来,胡桂扬闪身躲避,很快就被逼角落里,再无退路。
左预没有立刻动手,站在三步以外,稍有些气喘,“我一直想杀你,今天虽不能完全如愿,至少可以断你肢体。先从哪只手臂开始?伸出来,我让你自己选择。”
胡桂扬喘得更厉害,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也能笑得出来,“其实你可以完全如愿。”
“嗯?”
“实话告诉你吧,神玉根本不在这里,就在陈逊手中,估计很快就会被尚铭夺走。”
左预愣了一会,厉声道:“不可能,陈逊跟神玉没有半点关联,根本不懂得它的好处……”
“是吗?你在己房时专门负责寻找神玉,相关文书全要经过陈逊之手,他会不知道神玉的好处?”
左预说不出话来,只剩气喘。
“你听听我猜得对不对:陈逊不满江耘霸占书房,所以拿备用钥匙悄悄进去,可能是想破坏文书,给江耘制造一点麻烦,却在故纸堆里发现一枚古怪的玉佩,握在手里感觉与众不同,于是带回家,时时鉴赏,越看越爱。”
“等到神玉失踪的消息传开,陈逊才明白,原来自己找到的古怪玉佩就是神玉,他可以上交,立一大功,但他不想这样做,因为几天的朝夕相处,他已经没办法抛弃神玉,宁可带着它冒险逃亡。”
“江耘知道是他,所以追到码头。杀死江耘的人真是陈逊同伙?我看未必,很可能就是陈逊本人。神玉的确是个好东西,可惜我没有经常带在身上,否则今晚也不会败给你……”
胡桂扬描述得绘声绘色,好像亲眼看到陈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想法。
左预呆呆地听着,怒火噌噌往上蹿,为了神玉,他已放弃太多,再没有回头路,结果一路都被戏耍,离神玉反而越来越远。
陈逊是东厂专盯的目标,就算有灵济宫相助,他也没办法横刀强夺。
“胡桂扬!”左预大喝一声,高举匕首,扑上去直刺,目的不是断肢,而是杀人。
胡桂扬立刻跪倒翻滚,竟从左预胯下逃出去。
左预怒极,用力太猛,来不及变招,匕首刺进墙壁,一时拔不出来,他转过身,愤怒地边吼叫边追赶,就算用双手,也要掐死胡桂扬。
“你完蛋啦。”胡桂扬还要激怒左预,“锦衣卫抓你,亲戚恨你,妻儿失去依靠,衣食无着,更会恨你……”
暴怒的左预失去章法,动作却更快、更狠,很快就将胡桂扬一拳击倒,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你得陪我一块死!”
胡桂扬奋力挣扎,只是再没办法说闲话。
长明灯照见左预青筋暴露的面孔,脸色比灯火还要赤红。
突然之间,左预神情骤变,脸色迅速恢复正常,目光中也没有了怒意,只剩茫然木讷。
然后他开始说话,语速极快,像是在背诵经文,又像是在向某人急切地解释什么。
胡桂扬暗叫一声苦,他激怒左预,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幕,可是有一点他没料到,左预的双手仍然掐在脖子上,更难挣脱。
胡桂扬的脸越来越红,胸闷气短。
就在他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有人冲进来,将左预的双手扳开。
胡桂扬大口呼吸几次,站起身,看向邓海升,“你要是再晚来一会……”
“没想到胡校尉会带朋友来。”邓海升惊讶地看着左预,这名锦衣百户还在胡言乱语。
胡桂扬又看向一同跟来的袁茂,“原来你被他们带走了。谢谢你。”
“谢我什么?”袁茂迷惑地问,也在打量陷入癫狂的左预。
闯进神殿的六七个人,都在盯着左预。
胡桂扬揉揉脖子,用极低的声音说:“谢你在棺材里说疯话。”
袁茂在棺材里最为恐惧的时候,陷入癫狂状态,胡桂扬因此尽力激怒左预,竟然真的成功,可是若没有邓海升等人出手相助,他还是会被掐死。
左预的疯话终于说完,头一歪,晕了过去。
五行教诸人面面相觑,半晌无声。
胡桂扬开口道:“说正事吧,你们认我当教主吗?”
邓海升扭头回道:“不认,但是……”他再看一眼地上的左预,然后目光转向其他几位长老,“可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