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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越看来,妙亭听信凤娟的挑唆给妙镜下药这件事虽然蠢,但也并非不能理解。
妙亭对自己的定位始终不清晰,若是安分做一个丫鬟,只需收收性子,好好表现,林竹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于她,若没有什么利害关系,林竹更不会去为了一个丫鬟伤脑筋,妙亭毕竟伺候了好些年,有情分有功劳在,大丫鬟的地位应该是稳定的,毕竟,用她总好过用一个生面孔好吧。
但她有了别的欲望,超出了现实的妄想,所以,才给了凤娟恶念头滋生的空间,人都是如此,想要的多了,有时候就看不清眼前的路。
凤娟小心劝说妙亭,她们并不是要害人,那点药就只是让妙镜拉两天肚子,病病歪歪的没法伺候林竹,一直以来茗溪阁以妙亭和妙镜为主,她要是一下子不能主持大局,一时半会林竹去哪重新找人?这时候自然就想到妙亭的好了,到时候她先收收小性子,放低点身段,说点好话,把活干漂亮了,不愁挽不回林竹的欢心。
妙亭始终不是杀伐决断之人,毕竟涉及到害人,所以依旧犹豫不决。
可直到那天晚上,妙镜都没再从林竹的房里出来过,她站在门外,看着屋子里的灯灭了,心里的恨意泛滥滋生。
回想着林竹以往对自己的温存和缠绵,可是他此刻怀中之人却变成了妙镜,他们此刻在干什么?原本属于她的那份温存,林竹现在是不是都给了妙镜?
亏自己平日真的当她是知心人,妙镜张口闭口姐妹,不知此时翻云覆雨的两人,谁还会记得她?
恨与嫉妒,带来的果效往往是最直接的,于是妙亭下定决心,听从凤娟的建议。
凤娟倒也算有本事,托人买通了门房,弄了一些药回来,交到妙亭手里的时候信誓旦旦说是不会伤人性命,泄点肠胃罢了。
第二日清早,妙亭怀揣着药就来到妙镜的房中,将药倒在她的茶壶中,往里倒的时候手还在抖,回到房间里坐立难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从惊惧渐渐变成了焦急,足足等了一天却也不见妙镜回房。
她没回自己的房间,还能在哪里?无非是在林竹的房间,跟他腻在一起。
妙亭心里更加愤怒,原来妙镜平日里的端庄本分全都是演出来的,一旦有了机会,她不是比谁都要狐媚吗?如今她竟然已经大大方方吃住都在林竹的房里了!
这样一个祸害,若不及时除去,日后在茗溪阁,还有她的位置吗?
人若是想办点什么坏事,只消动了念头,总能寻着机会。
厨房送来了晚饭,妙亭借口查看,原本还没打定主意要不要从这里动手脚,怕这样做不准成,万一饭菜被旁人吃了就坏了,结果不看没事,一看肺差点气炸了。
妙镜平日最喜欢吃的虾仁,赫然躺在第一层,厨房的来人还不知深浅地解释一番说:“竹公子特地要了虾仁,还要嘱咐饭菜准备多一点。”
妙亭不知道自己怎么笑着把厨房的人哄走的,只知道自己当时满脑子杀了妙镜的心思都有了。
林竹平日根本就不爱吃虾蟹的,这道菜,不是给妙镜要的还是给谁??
脑补了两人依偎在一起互相喂食的画面,妙亭不再犹豫,将药悉数都洒在了虾仁那道菜中。
动完手脚后,妙亭觉得解气极了,仿佛已经看到妙镜狼狈的模样和林竹重新宠爱自己的得意,但她只短暂地兴奋了一会儿,之后便忐忑地等待着结果。
一直到晚饭的餐具被撤出来,屋子里都没有任何动静,妙亭等不下去了,她思前想后,决定不能这样干等着,便主动进屋去服侍。
一进门,瞧见林竹歪在躺椅上,妙镜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正帮他修建着指甲,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都笑得很开心,妙亭咬着牙,以前都是她给林竹修建脚趾甲和手指甲的,如今这些活通通都归了妙镜。
妙镜率先见到她进门,第一反应是站起来,有些尴尬,想要解释什么,张嘴只说了句‘妙亭’,林竹转头看过去,见妙亭寒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心里又来了气,语气很差道:“你来做什么?又没人唤你。”
妙亭忍着心中怒火,强行笑道:“我过来看看,怕公子有什么需要服侍旁人不周到的地方,毕竟平日有些活都是我来做,怕姐姐做不惯,伺候的公子不满意。”
林竹不怎么热络地说:“我看妙镜做得就很好,她伺候我,舒坦。”
妙镜强笑了两声,刚想说些什么,妙亭又道:“是啊,姐姐做事向来比我稳妥。”
林竹原本是想要开口,妙镜冲他小声啧了一下,林竹便不出声了,只是依旧不怎么爱搭理她,干脆转过身去不看她。
妙亭望着妙镜,见她神色颇为不自然,心中更加不快,打定主意只要不是林竹不开口撵她,坚决不走。
她这般杵在一旁,林竹倒还好,想不到她心里的弯弯绕,不觉得有什么,妙镜却不同了,对于妙亭的心理变化,她清楚得很,但见林竹又不放人,两人在他面前也不好闹得太过。
林竹抬眼瞅瞅妙镜,不满道:“愣着干嘛?继续剪啊。”
妙镜只得蹲下,顶着妙亭怨恨的目光,继续为林竹剪指甲。
林竹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刚才的话题,跟妙镜聊着天,见她回答得不怎么走心,要么是简短的‘嗯啊’要么就只点头笑笑,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出不对劲,林竹转头往妙亭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悦道:“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不都说不用你伺候了吗?下去吧,这里有妙镜就行。”
妙亭咬着嘴唇,依旧站着,林竹已经开始不耐烦:“我说的话现在你连听都不听了是吧?你到底是来伺候我的,还是来惹我生气的?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妙亭刚要开口,妙镜忙打着圆场说:“公子,妙亭也是两日未见公子了,担心得很,平日里这些细活都是她做的,昨日她惹了公子的气,但却放心不下,所以才过来瞧瞧的。原本也是,我手粗糙,做活就是没她精细。”
林竹冷哼了一声:“我看不见得吧?这两日没了她,我倒少生了不少气,再说,你做得一点也不比她差,她既有性子,就让她且使着去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吧,茗溪阁,也不是离了她就不转了。”
妙亭眼泪都快掉了下来,林竹一瞧更加心烦,正想再说点什么,小腹处一阵疼痛难忍,他吸着凉气,弯下腰来。
把妙镜吓得够呛,慌张地问他怎么了,妙亭心里却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让你有眼无珠,让你不知道珍惜我的好!随即回过神来,不对啊,此时药力发作,不应该是妙镜疼得满地打滚吗?怎么变成了林竹呢?
果不其然,药力发作了,只不过上吐下泻,被折磨得惨不忍睹的人是林竹,原因无他,只因妙镜接连两日跟林竹一同吃饭睡觉,每顿饭都被他催促着吃得很饱,原本就没不饿,加上连吃了三四顿的虾仁,再爱吃也没了胃口,所以林竹今晚再次催促她多吃点虾仁的时候,妙镜反过来哄着他吃了一些。
林竹尝了尝,味道也不算赖,加上妙镜亲自拾筷喂到他的口里,林竹不知不觉间多吃了好些,所以就导致了眼前这个局面。
若是妙镜病倒,顶多叫个大夫好好医治,也不会惊动太多人,可林竹就不同了,他身份摆在那儿,平日身体又强壮得很,从来没有闹过这么凶的症状,顾夜阑和林染都不会这么含糊过去的。
林染面相虽善,手段却雷霆之风,将自己屋里的如烟派过来伺候着林竹,安排好了之后,立马将妙镜和妙亭拿下,仔细审问了起来。
妙镜倒还好,因为一直陪着林竹,只是将这两天的一些事情详细交代了一番,而妙亭就不一样了,原本就做贼心虚,加上看见林竹那副凶险的样子,当场就吓得后悔不迭,一个劲地哭,她这种反常表现怎么能逃得过林染的眼睛,放走妙镜,单独留下她。
几番盘问之下,妙亭就全部招了,连带着凤娟也被供了出来。
林染没有收手,一鼓作气,将凤娟,和被她买通的门房,以及在府外谁帮她买的药,她怎么得知这些阴毒的法子,每一个环节都没放过,一一问了个清楚。
萧越听着咋舌,没想到一个丫鬟的地位之争都可以引出这么多事端来,凤娟的心思顾夜阑不说,她也猜得到,无非是觉得自己能力很强,应该位列大丫鬟之尊,奈何妙镜妙亭多年来盘踞不散,她无上位机会,如今瞧出端倪,瞅准时机,怂恿妙亭下手,倒是很有胆色,下手也毫不犹豫,是个人物。
而且妙亭生性骄纵,又无甚心机,以往妙镜提点关照谦让着她,才让她得以顺风顺水称霸茗溪阁。
只要扳倒了妙镜,妙亭得了势,以如今她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趋势看,首推顶替妙镜的人,肯定是自己无疑了。
加上妙亭这种人,真想收拾她,以后不愁找不到机会。
萧越唏嘘感慨不已,外边顾夜阑和林染谈得也差不多了,临末了,顾夜阑问了一句:“这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染沉吟着,没有立马回答。
顾夜阑道:“这种事我并非想要过问,完全可以交于你处理,只是我知道你向来仁厚宽容,怕你下不了手,留下了这些祸害,日后遗祸无穷。”
林染作揖:“师父明鉴,弟子原本想着是送官,但又觉得此事伤及国师府声誉,便想着将他们打发出府,各自回自己的老家即可。”
顾夜阑摇头:“不妥,惩罚太轻了。”
林染起身,替他们说情道:“此事,师弟也有做的不妥的地方,但他此次受损颇大,受的教训也足够了,不若攒些仁义和气,就当为他积福了。”
顾夜阑冷声道:“我早就说过林竹那个多情的性子,早晚酿出大祸来,偏偏他听不进去,把不分里外当做风流潇洒,若不是他平日里对下人约束不严,纵得这些丫鬟们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长了为非作歹的胆量,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此事必须严惩,门房竟然敢串通外面弄药进府祸害别人,若是以后他们有了旁的心思,是不是哪一天不知名的药也会神不知鬼不觉进到咱们的碗里?那时候,再想整治可就晚了!”
林染立马站起身,作揖认罪:“都是弟子治理府上不严,管束不当,让府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害得师父担心,望师父责罚!”
顾夜阑摆手,安慰他道:“知道自己治下太松,以后改了就是,这次处理他们,就当练手了,我只一个要求,就是要杀一儆百,让府里其他的有那起子心思的人都给我老实点,也知道知道,国师府不是那么好混日子的!”
林染面色白了一些,点头应承着。
顾夜阑往里屋瞥了一眼,终究顾忌着萧越还在,不能太不给林染面子,刚才说得顺口,当做平日那样教训他,此时方觉不该,便让林染先下去了。
见林染离开,萧越这才继续扒拉着盘子里的菜,顾夜阑进来瞧见她这副样子,便笑着问:“你倒还能吃得下去?”
萧越哼哼道:“林竹又不是我至亲,再说不是没性命之忧了吗?我为何还要茶不思饭不香味为他担忧?”
顾夜阑坐下,抢过她手里的筷子,跟着吃了几口,才道:“我是说你方才已经吃了不少了,这会再吃,当心积食!”
萧越站起来,拍拍肚子:“那你一会儿陪我出去走走吧,没你的陪伴这个府里我都不敢乱转,惨不惨?”
顾夜阑咽下嘴里的饭菜,将她拉至身旁,又一把摁下,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委屈了?”
萧越阴阳怪气地说:“一个小丫鬟因为嫉妒都能做出这种事,险些害得林竹掉了半条命,我真不敢想,以后我会经历什么,恐怕有的人对我的讨厌,要加倍翻翻吧。”
顾夜阑捏捏她脸:“有我在呢,府里这些腌臜事,我未必不知晓,只是不愿意去料理罢了,觉得碍不着日常起居,女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也仅限于下人们,兴不起什么风浪来,如今看来,不能小觑,何况,我有心护你,自然就会考虑周全,再不比从前。”
萧越没出声,顾夜阑晃晃她:“你不信我?”
萧越叹口气:“只是有点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