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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雨,城郊遍地湿泞,并不适合闲逛,沈润之所以出来遛马,只是因为不想对着晨光,他怕他再呆下去,两个人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争执。
付礼陪他一块出来,主仆二人牵着马走在荒郊野外,风中泛着潮湿泥土的腥气,沈润沉着脸,一言不发。
付礼担心,想让他高兴起来,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道:“殿下,听说前边有个青云观,观里的签很灵,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沈润没有回答,他一身阴沉,完全没有想去的意思。荒郊野外,地上的泥土湿漉漉的,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让他厌烦透了,他的心情比刚出来那会儿还要恶劣。
付礼见他的脸色比刚刚更黑沉,讪讪地闭了嘴。
两刻钟后。
山岚深浓的山顶,古木参天,松柏森森,气魄恢弘的青云观庄严肃穆。
殿前。
沈润死死地盯着签文上的“大凶”二字,似要将薄薄的一张签文烧出一个洞来。
付礼哑然,殿下很少有手气这么差的时候,是他的错,他不该提议到这儿来。
沈润沉着脸将签文揉成一团,掉头走了。
付礼急忙跟上他。
沈润没能抽到吉利的签文,更没有了在道观里闲逛的兴致,冷着一张脸,大步往外走。
在路过北楼时,突然,一股甜腻的香味飘过来,钻进他的鼻子里。因为那味道过于绵柔甜腻,竟将沈润吸引住了,他停下脚步,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望去,北楼旁边的一间小舍,有道士正在窗子里售卖蒸制的点心,窗户外边排了一排人,大部分是覆着面纱的小姑娘,一个个因为窗子里售卖的点心兴奋欢喜。
“那边卖的是什么,怎么甜味这么浓?”沈润好奇地问。
付礼就去拉了一个路过的道士打听,回来后对沈润说:“那是青云观用自种的竹子做成的青团子,里边还掺了艾草,红豆甜莲子做馅,是青云寺的名产。”
“青团子?”沈润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难怪之前付礼说青云观时他会觉得熟悉,原来之前晨光曾和他提过想来,但因为三国会晨光一直没抽出空,并且她也不太喜欢寺庙道观这种地方,毕竟她不是信徒,晨光之所以对青云观感兴趣也并非是对青云观本身有兴趣,她只是想吃青云观的名产青团子。
沈润忆起她在和他说青团子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非常喜欢吃甜食,她非常想吃青团子……
他管她想不想吃!
他怎么在这个时候还会想起她,他不就是因为觉得她太烦了才出来的吗?
沈润对自己不受控制的大脑感到生气,脸色比刚刚更加阴黑,沉冷的程度是连从小跟他一块长大的付礼都会吓一跳的程度。
沈润转身,往外走。
之前他问付礼还以为他是想买点青团子回去,哪知道居然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今天殿下的黑气忒浓了些,所经之处连明媚的风都阴沉起来了,还有那些双颊绯红偷瞧过来的小姑娘也都被吓得花容失色。
难道……是和凤主殿下吵架了么?
很有可能。
和凤主殿下吵架殿下是绝对赢不了的,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也难怪殿下从一大早开始就心情恶劣。
付礼是个表情不多但内心丰富的人,都要出观了他还在那里胡乱思想,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沈润突然停住脚步。付礼愣了一下,及时刹住脚。
沈润默了片刻,转身,脸色比刚刚更加阴沉。
沈润往回走。
付礼莫名其妙,又不敢问,只好跟着他往回走。
二人顺原路回去,又一次来到售卖青团子的小屋前,沈润盯着排成队伍的人群看了一会儿,突然对付礼说:
“你去买几个。”
付礼愣了一下,答应着往排队处去,心想殿下既不吃甜食也不会吃外食,为什么突然想要青团子?
一边想着一边去排队,大男人排在一群小姑娘里被小姑娘当贼防着这感觉有点尴尬,好不容易熬到买了一包青团子回来,付礼很难为情。
沈润依旧冷冷的,见青团子买回来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往山门走。
付礼看着他的背影,这时候忽然明白过来这青团子肯定不是殿下自己吃的,凤主那么爱吃甜食,这肯定是买回去给凤主吃的。
殿下啊,他从来没对谁这么上心过。
走到山门时,付礼心思微闪,忽然开口:
“殿下!”
沈润看了他一眼。
付礼装出着急的样子,他那张表情缺乏的脸想装着急很困难,看起来怪怪的:
“殿下,属下想……想去趟茅房。”
这是从没有过的失职。
沈润平着一张脸,看了他一眼,也没说别的:
“去吧。”
付礼松了一口气,转身赶紧走。
沈润在山门口等他,等了好一会儿付礼才回来,认真告了罪,沈润却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极腻的甜味。
付礼被他看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润转身,下了山门,付礼去门外的拴马石上领了马回来,因为殿下什么都没说,他只当殿下没有察觉,一颗心悄悄地放下。
沈润在牵了马之后,忽然开口,淡声问:
“你对司八还没死心?”
付礼的一颗心噌地窜上来,差一点跳出嘴巴:“殿、殿下……”
“若是别家姑娘,我倒是能给你做主,你却偏偏看上她的人。再说,司八的名声不太好。”
付礼不知道该说什么,殿下说到“名声”二字时他心里很不舒服,可又不能反驳,他憋了半天,憋得脸都涨红了,才磕磕巴巴地说道:“不是司八姑娘……司八姑娘她拒了属下……”
“都被拒了你还不死心么?”
“不是不死心,只是……”只是什么付礼说不出来,他本就嘴笨,再说对那个姑娘,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沈润没兴趣知道“只是”什么,也没兴趣再听付礼说下去,付礼的私事他不想干涉,他只是觉得男人上赶着去讨好的样子挺可笑的……他自己也挺可笑的。
青团子甜味浓郁,沈润被腻得胃很不舒服,他的心情糟糕透顶。
就在这时,忽听前方传来一声颤得极厉害的娇斥:“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知道我家主人是谁么?”
“管你是谁?美人儿,过来吧!”粗声粗气的孟浪之语。
接着,一声属于女子的恐惧至极的尖叫声响起。
一辆华丽的马车被七八个黑衣人围着,地上死了两个侍卫,只剩下一个侍女搂着一名衣饰明华的少妇。那少妇年纪尚轻,花容月貌,曲线玲珑,阳光照在她发间的水玉流苏上,闪烁着耀目的光芒,更衬得她肤白如玉,眉眼如画,一袭浅绣金线的白裙,优雅婉约。
那少妇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拽着手腕,先前尖叫的侍女用力搂着少妇不盈一握的腰肢,拼命阻拦。少妇惊吓过度,眼泪扑簌簌往下落,那神情是说不出的弱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