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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早朝,沈润行动不便没有参加,坐在朝阳宫处理了一些朝务上的琐碎事,估摸着朝会快结束了,才动身前往拂晓宫,想等晨光下朝回来一块吃午饭,早上她都没好好吃东西。
晨光没有立刻回来,沈润坐在窗前,正在浇花架上的两盆兰花,成安快步走进来,悄声道:
“殿下,今日秦大人官复原职,御史台程御史上书弹劾江御史之妻收受贿赂,江御史已被革职查办,丰国公府的廖侍郎因槐州大坝垮塌一案,陛下认为他渎职,已将廖侍郎停职,令其自省。”
沈润唇角微扬:“丰国公可说什么了?”
“回殿下,丰国公什么也没说,退了朝早早就走了。”成安提起这个也想笑,平日里丰国公仗自己的岁数一口一个“江山社稷”,动不动就倚老卖老,今儿告这个明儿告那个,谁不顺他的意他就咬谁,别人或许会买他的账敬他是一个元老,可在当今陛下面前那是行不通的,这些日子陛下不在,本夹着尾巴做人的老头子又飘起来了,如今陛下回来,脑门上来了一个大棒,老头子下朝的时候那就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沈润笑了笑:“陛下回来了么?”
“陛下留下了郑将军,正在议事。刚刚在早朝上,停了廖侍郎的职之后,申国公突然说……说……”成安忽然支吾起来,欲言又止。
“说什么?”沈润狐疑地问。
“申国公话里话外的意思,陛下这次擅自出宫让朝堂上出现了不安的气氛,陛下已经登基,往后更该多为臣民着想……”成安答得小心翼翼,一边小声回答,一边偷瞟沈润的脸色。
这话沈润是赞同的,既已登基为帝,就该多一点身为帝王的自觉,不过成安想说的明显不是这个,他蹙了一下眉:
“然后呢?”
“然后申国公就联合了长宁侯、张将军、杨将军等几个文武官员联名上奏,说陛下如今也到了年纪,该成婚选秀,充盈后宫,早日诞下子嗣,以安社稷,以慰民心。”成安说到后面是一口气讲出来了,讲完之后缩着脖子,生怕殿下会把手里的浇花壶扔过来。
沈润果然面沉如水,好在没有扔手里的浇花壶:“高靖和杨烨也参与了?”
“是。”成安打听完之后也很不自在,长宁侯和杨将军可都是龙熙人,他们明知道殿下的存在还请求陛下选秀后宫,这无疑是背叛,老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一句一直在他心里打转儿,他越想越气愤,陛下从前待他二人可不薄。
沈润压着心头忽然烧起来的一股火,默了片刻,冷笑了一声:“以安社稷?是打着自己的算盘吧?自家女儿没机会生龙子凤胎了,就又开始谋算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太女的生父,管谁坐江山,这外戚之权都要争一争!”
成安见他没暴怒,稍稍安心,观察着他的脸色,赔着笑脸:“殿下放心,申国公虽那么说,不过陛下没有应。”
沈润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问:“陛下怎么说?”
“陛下就说了六个字,‘不成婚,不选秀’,说完就退朝了。”成安听的时候还觉得陛下真是霸气,从前殿下做龙熙帝时对朝臣们叫嚷着要把女儿往后宫里送的行为十分头疼,可因为那时候龙熙国的朝堂结构复杂,盘根错节,老臣们倚老卖老,甚至联合起来挟制新帝的言行,殿下不得不忍以图后谋,花了许多时间忍耐了许多次才终于控制了朝堂,不像陛下上来就把盘根错节全砍了,今日六个字说完一帮逼婚的大臣愣是半个字都没敢再坚持,因为据说陛下当时的脸色很不耐烦。
这六个字并不能让沈润消火。
不成婚……
不成婚的意思就是凤冥国不会有帝夫。
“你去看看陛下回来了没有。”沈润说。
成安应了一声,去了。
沈润没了浇花的心情,选秀不是什么大事,她没应就更不是大事了,沈润心里这样想着,转到书案后面,打算看个奏章冷静一下。
随手拿起一本,打开来,正要一目十行寻找重点,却没想到这竟是一本催婚的奏章,丰国公廖桐上书请旨选秀,还说如果不想阵仗太大全国选秀,可在箬安公侯世家中择优秀男子充入后宫,难怪他家小儿子三个月前刚退了自幼定的娃娃亲,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一个退过婚的也敢有这种妄想……
嘶啦!
催婚的奏章被撕成两半。
晨光走进拂晓宫,正看到他手里已成了两半的奏章。
沈润被抓了个正着,却一点不觉得尴尬,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看着她,笑说:“回来了?”
晨光用惊讶的眼光看着他,走过去,拿了他手上撕成两半的奏章,看过上面的内容,丢到一边:“吃饭吧!”
跟进来的成安听了,立刻出去命人传膳。
沈润从被她丢掉的奏章上收回目光,笑望着她平得不能再平的脸: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你已是凤冥帝,你的婚事对外关乎着江山社稷,对内关乎着朝堂格局,你若不肯成婚,朝臣们是不会罢休的,要想永远堵住他们的嘴,只有选一个‘合适’的人选大婚。”
晨光看着他,他的表情冠冕堂皇,说话的语气就像是真的在为凤冥国的江山朝堂着想,然而他完美的微笑弧度出卖了他,他就差在眼睛里直白地写上那个合适的人选就是他。
“他们说你不能当正的,只能做小。”晨光凉凉地说。
一句话啪地打碎了沈润的庄严正大,他差一点吼了出来:“谁说的?”
“龙熙国攻打凤冥国,凤冥国侵占了龙熙国,让你当正的,那场仗打得还有什么意义?”
“那时候和现在又不一样,那时我是为了龙熙国,你是为了凤冥国,你我立场不同,所处的位置却是一样的,我一直认为你是能理解的……”
“反对的人谁管你一不一样?”
沈润的表情严肃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她:“你若愿意,谁敢反对?你不愿意,就算全天下赞同都没有用。”
晨光也不逃避,不咸不淡地道:“我今日已经说了,不会选秀,也不会成婚。”
她这样坦白,沈润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怒火消了下去,心情变得十分复杂,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他垂下眼,默了片刻,笑说:
“罢了,你不愿意,朝臣也不过是隔三差五啰嗦几句,不是什么大事。”
他刚说完,恰好宫人送来午膳。
“吃饭吧。”晨光直接忽略了他的话,道。
沈润笑了笑,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