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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四章 遗留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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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阳国。

    宁安庄。

    毒雾环绕的山谷。

    尸横遍地昭示着此地经历过一场大战,尸体有赤阳国一边的,也有看不出身份的一方,两方的尸体散发出的味道却极其相似,是一种长期浸淫于毒物中的朽气,明明尸身还没有腐烂,却已经开始发散让人心神不宁的气味了。

    身穿铠甲的禁卫军正在清理烧埋,一个着黑斗篷的男人穿过尸堆,来到谷中一处雅致的竹屋。竹屋被黑衣人重重把守,那些黑衣人皆覆着面,面罩下露出两只僵硬的眼珠,他们的身上亦充斥着血腥腐朽的死气,仿佛从深埋地下的棺椁中才爬出来似的。

    竹屋内传来女子的嬉笑声,不多时转化为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恢复了平静。斗篷人登上竹梯,进入室内,刺鼻的血腥味扑面,室内亦由重兵把守,这些士兵都是目不斜视全凭本能已经没有了自我意识的武器人。

    外间,一个衣饰华丽的女子正在制香,对内室的血腥恍若不觉,见斗篷人进门,她含着笑起身:“龙大人好。”

    “请含章公主安。”

    含章公主转头,对着只挂了一条竹帘的内室轻道:“皇兄,龙大人来了!”

    过了一会儿,只着白色寝衣的窦轩从内室走了出来,竹帘起落,龙麒隐约看见内室的床上躺着一名血肉模糊的女人。窦轩的寝衣前襟沾满了血,鲜红刺目,他却毫不在意。含章公主直接拿起挂在一旁的外衣给他披上,没有催他把寝衣换下,这兄妹俩极喜欢血的颜色、血的味道,龙麒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在圣子山外看到这样的人。如此的血腥,如此的狠戾,窦轩这个人,他可能没有司雪晨的本事大,却比司雪晨更加邪佞,更加阴戾。

    窦轩披着外衣随意地坐在竹榻上,这人生得很美,不是男人的俊美,是换上女装可以毫无违和地去做祸国妖姬的美,他骨骼纤细,眉目如画,颦笑之间阴邪与妩媚可以自在切换,全凭他的心情,与生俱来的风情也难怪那些被掳来的女子在看见他时都停止了哭闹渐露春色,然而那些女子最后都被他咬死了。

    “她赢了?”窦轩含着笑,懒懒地问。

    “回陛下,凤冥国军队拿下了宜城,剩下的南部已经有五座献城投降,其余尚在攻打中。”

    窦轩也不意外,他笑笑:“晏樱呢?”

    “之前凤冥军在宜城没有找到晏樱,后来箬安在传,晏樱死在了凤凰宫,是被凤帝杀死的。”

    “这么体贴,怕要杀他的人找不到他,自己送上门去!”窦轩笑出了声。

    “亲手杀死自己的旧情郎,凤帝真是狠心!”含章公主在一旁撇了撇嘴唇。

    “有三万武器人不调去守都城,跑来我这里送死,这么蠢的男人,怪不得留不住女人的心。”窦轩笑吟吟地道,“凤冥国胜了,今后就只有赤阳国和凤冥国了,作为友邻,我是否该去恭贺凤帝一番?”

    含章公主睨了他一眼:“凤帝这会儿心里定不痛快,皇兄确定是去恭贺?”

    窦轩哈哈笑:“不痛快不是更好?”

    “皇兄要回京?可是清河王和晋阳王那边......”

    鲜红的唇扬起,窦轩冷冷一笑:“他们那出,该收场了。”

    “陛下回京,死人谷里的这些武器人该如何安置?”龙麒连忙问。

    窦轩笑,简短地回答:“带出去!”

    龙麒的心一紧,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紧张还是激动,多少年了,他们历尽艰难培育出的武器人终于要走到阳光下了。

    ......

    凤冥国。

    箬安。

    新年早就过了,陛下却没有重开朝会,反而关了凤凰宫,不问政事,不见朝臣,似是延长了新年假期。

    陛下想休息,没人敢干涉,好在凤冥国的朝臣都有极强的自我管理意识,各司其职,恪尽职守。大部分朝务原本也都是由文星阁处理,陛下在或不在对政务影响不大,再加上没过多久容王殿下先一步回京了,凤冥国的朝堂变得越发平静,连派系间的争斗都消失了,毕竟素来温润的容王殿下自回京起就没有过笑模样,昼夜不停地处理政务,正颜厉色,毫不手软,直看得文星阁众臣目瞪口呆,年轻一点的已经开始瑟瑟发抖,毕竟陛下她刚刚弄死了自己的旧情人,想必心情不豫,在这种时候谁敢去触霉头。

    凤凰宫。

    晨光软绵绵地歪在卧榻上,像一根煮过了头的面。她盯着手里的羊皮卷,平静的眼光无波无澜,也不知盯了多久,眸光忽然动了一下,她将羊皮卷极快地卷起来,直接扔进了不远处的炭盆。羊皮卷易燃,很快燃烧起来,在炭盆里窜起高高的火苗。

    晨光侧过去,一动不动地盯着火苗看。

    这东西是他来找她之前放在火舞卧室里的,司彤手写的武器人制造的秘术,详细,完全,只要按照这个方法,就能建立一支由武器人组成的军队。

    他把这个东西留给她,也不知道怀的是什么坏心思。

    她蹙了一下眉,体内不属于她的玄力在四肢百骸中流窜,让她从头到脚都不舒服,那股玄力正在压制她身体深处沸腾不歇仿佛随时可能会崩裂的气浪,丝丝渗透,缓缓平舒,这种温柔的蚕食让她头昏脑涨,全身难受。她习惯于忍受极端的痛苦,像这种对她来说算不上痛苦但却很磨人的漫长煎熬令她感到恼火,又很无措。

    他把这种东西灌给她,也不知道怀的是什么坏心思。

    她翻了个身,换一种姿势躺着,换姿势却并不能让她疲乏煎熬的身体舒适。眉头皱得更紧,她心中烦得很,还拉扯着一片无论想怎么遗忘都无法排遣出去的沉闷,她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明明已经漱过无数次,口腔中依旧残留着那股让她想吐的血腥味,而每一次想吐,她的心都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拧了一下,让她分辨不清究竟是心脏的不适感让她想吐,还是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恶心。

    她不愿意再去回想那晚的事,至少不愿意仔细去想,她更不愿意去想由她在他身上造出的惨状,那不是能让她快意开怀的事。

    她命火舞将他安葬在一处她不知道的地方,他该感谢她,至少她没有让他曝尸荒野,那才是他应得的待遇,她好歹还让人在他的坟头植了一株樱树,运气好的话,春天就能开花。

    她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她也不想知道。

    手缓缓抚上胸口,她努力让自己喘出一口气。

    她直勾勾地盯着棚顶,脑中一片灰白,她提不起精神,也懒怠动弹,她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太多,以至于现在一件事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