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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艳阳高炽。
永宁街上,路人如鱼,三两游过、成群穿梭。
范氏豆腐坊内,靠中间的小方桌上,一两碎银,两个人。
范贤将碎银掖进袖袋,“又收了小姐的银钱,那我就尽力一答。”
长相温婉美如兰、性情却爽直似竹的左绾集,目光定定地看着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少年郎,道:“那日在西城衙署,你是如何提前得知燕卫司会来寻我的?”
范贤丝毫不避这耿直姐姐一半探究、一半疑惑的目光,“小姐这话说的,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相士。”
“可你提醒绾集的那句话…”左绾集脑袋微微一偏,柔美的面容上写满了不信。
“哦?”范贤佯装思考,“我说什么了?”
“十六字。”左绾集复述道:“审时度势、这宜深究、明哲保家、少知为妙。”
范贤温声反问:“那小姐是如何通过这十六个字,得出在下‘提前预知燕卫司来寻你’这个结论的呢?”
左绾集浅浅一笑:“你所说的这十六个字,便是提醒我,去了燕卫司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当有分寸。
最为重要的,是令我不可执著于家父身亡之真相。勿与燕卫司有过多交集,也不要探听一些我不该知之事。”
阅读理解满分,不去参加科考简直屈才!
范贤笑了笑,“在下随口说的,小姐居然能揣摩出这许多深层意思出来,厉害厉害!”
左绾集粉颊又再飞红,“范小郎取笑绾集了。范小郎才是高人不露相。”
范贤摆手道:“小姐当真高看了。
这十六个字,搁哪都适用,怎么理解都可以的。小姐心里想什么,便能解读出什么样的意思。”
“若不是提前预知,范小郎又怎会在那般紧急之时,提醒绾集切莫陷进家父身亡的事中?
光‘明哲保家’四字,就足可证明绾集的这一设想。”
若不是因为左绾集聪慧过人、性情耿直得有点儿宁折不弯的倾向,范贤当天也不会多嘴提醒那名话。
那个从五品毒师刺杀燕卫司女镜师,被生擒;以燕卫司的手段,要拷问出消息,不是什么难事。
但其所知就那么多,为何刺杀左大人?雇主是谁,何人指使?连环刺杀的背后又有着什么样的阴谋?
这些问题,恐怕负责此案的燕卫,并不比他这个‘局外人’知道得多多少。
提左绾集、姚仲景去燕卫司问话,这个流程肯定少不了。
而以左绾集的思维敏捷度、性情耿直度,搞不好就会一时脑热,为了寻找父亲被杀真相,与燕卫司过从甚密,从而招惹来杀身之祸。往最坏处想,导致灭门也不是不可能。
又或者,站在左绾集的角度,她可能会认为燕卫司已经查到父亲被杀真相但不肯告知,然后来个死磕到底。
总之,无论她走哪条路,都会泥足深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在那种情况下,范贤的这句提点,很大概率能救下左绾集及其家人。
但这么做,有违范贤一贯以来的人生信条:谨慎、谨慎、再谨慎。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当然不是被左绾集的美貌所迷。
原因有二:
一则,投桃报李。毕竟,被当成嫌犯时,小姐姐可是出言相助过的。
二则,埋下伏笔。后续,有望通过左绾集进入左家药田。
“左小姐有所不知。一个半月前,曾有几位燕卫大人封锁永宁街,说是抓什么逃犯。
所以,在下那日在西城衙署见到来人身上的黑氅,就知道是燕卫。
也是因为那次封街,见识过燕卫司的一些手段,才出言提醒小姐的。
其实,在下只是担心小姐会因为左大人被刺之事,悲愤之下思虑不周,与燕卫司硬磕。
毕竟,燕卫司所查无小事。
不过,小姐那般解读,倒也不是不可。就是这么说起来,好像在下有能掐会算的大本事。若真是这样,那在下也不至于身陷囹圄。
这顶高帽,在下就是想戴,也有点…有点戴不住!哈哈…”
话到此处,范贤面上露出恰如其分的羞愧浅笑。
左绾集呆怔了一下,眼眸低垂、细细琢磨。
这么说来,好像也对。
那日,见他身为嫌犯却临危不乱、条理分明,有理有据地为自己洗脱了嫌疑,且所提出的‘银针试毒谬论’连她这个从小学医的都觉得十分新奇,这才请他听堂,希望他能帮忙分辨出些端倪来。
现在想想,这小郎君确有几分聪明,但若真的有占卜、预测之类的本领,怕是早去给某位官家老爷当幕僚了。
看来,自己确实想太多了。
“绾集失言,还请...”
“小姐无错。”范贤摆摆手,“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自己父亲身亡之时,还保持冷静的。小姐已经很难得了,只是潜意识里拿在下当作了一丝助力,才会有此误解。”
这范家小郎君说话跟旁的人不一样,有礼有节、有理有据,还十分好听…左绾集释怀一笑,“总之,还是得多谢提点。”
看得出来,她心头的那层疑惑,已解。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左看看、右看看,打量着这间小小的铺子。
范贤则很自然地拿她当寻常客人,自顾自地收拾碗勺,抹起桌子。
“嗳,范小郎方才说的‘潜意识’,是何意?”
藏在话述里的小伏笔果然被点亮了。
范贤边收拾边回道:“所谓意识,小姐可以理解为心之所思。而潜意识,便是潜在的、自己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到的心之所思。”
“潜在的、自己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到的心之所思。”左绾集轻声复述道,忽地双眸一亮,“这般情形,常而有之。范小郎将之称作为‘潜意识’,着实很帖切!”
范贤笑笑不再搭话,将碗勺端去作坊,再出来的时候便见到那个小丫鬟已经回来了。
小姑娘手上提着几只纸包,圆脸红扑扑、腮帮子鼓起,恨恨地斜眼看向范贤。
“方才雅儿失礼,冲撞了那位…牛大哥。小小糕点,权当赔礼。”
“嗨,多大事儿。小姐太客气了。”
范贤接过左绾集递过来的纸包,一旁的小丫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脸皮真厚。”
“雅儿!”
‘小姐从来都没有这么对待过哪家公子,这个卖豆腐的凭什么?不就长的俊俏点嘛。’小丫鬟心里不服,委屈地别过脸去。
“范小郎,绾集还有一问。”
“小姐有问,在下必答。”
“你…对医药之道,可有向学之心?”
这…左家小姐未免也太上道了吧!
范贤心底微感惊喜,面上也不遮掩,笑道:“自然是有的。”
“范小郎对医药之道极有天赋,若家父还在,定想收你为徒。”
左绾集面上划过一丝伤感,旋即挤出个微笑,“若范小郎有心想学,绾集不自量力,愿成为你学医之道的引路人。
不知,你意下如何?”
意外,真的有点意外了。
打了个伏笔,都还没开始铺垫,左小姐就替范贤省去了中间的所有步骤,直达目的。
讲真,这么实诚,都有点不好意思再给这位大小姐下套了。
范贤拱手礼道:“那就,多谢小姐了!”
左绾集星眸一亮,面上的强笑转为真心实意的微笑,“明日何时得空?”
“巳正一刻,早市打烊就没事了。”
“那便如此,巳正二刻,永宁门见。一道去左家药田走一趟,如何?”
“依小姐之言。”
约定即成,左绾集也不作逗留,出了豆腐铺前行十来丈,上了等候在街边的轿子。
范贤目送佳人离去后,刚一转身就看到倚在包子铺门边,正在嗑瓜子的真.吃瓜二人组。
腰膀肥圆似水桶的武大牛老娘,艳羡不已,“小贤啊,那是哪家小姐啊,长老俊了。”
范贤光洁的额头登时挂上几道黑线,“哈,哈哈~是客人,客人。”
范二娘子三两步走到自己儿子身边,抬手就冲儿子肩上一拍,“啧啧…臭小子,可以嘛。”
“娘,您胡说什么呢。”
“这左家小姐人品不错,为娘看着还挺顺眼的。”范二娘子走进铺子后,话锋一转轻声道:“不过,你七爷恐怕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怎么就婚事了?”范贤一阵无语,哭笑不得道:“人左小姐可没看上你儿子。”
范二娘子狐疑地盯着范贤,嗤的一声笑,“我不信。
没看上我儿子,她一深闺大小姐特地跑来咱这破落街干啥?难不成,就为了吃口豆花儿。
哼,别想骗你英明睿智的娘亲。”
“真没有,人家是想当我老师呢。”
“什么?老师?”范二娘子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自己儿子,突然哼笑一声啧啧摇头道:“你们年轻人花样这么多的吗?”
范贤仰头,一手拍在自己脑门上。
“娘,您这是又想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