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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
上午永宁街自封后,西城衙署在申正时分,颁布了禁严令。
邻近外北城‘打铁城’与‘墟市’两处的大街边缘,以大桩为栅栏,驻守着整个西城衙署所能调动的全部人手。
其中包括邢捕头及其手下捕快、白役、民壮,共一百一十六人;西城监牢抽调过来的牢卒一十六人,永宁街由万魁为首‘自发’加入治安维持小分队的壮男三十七人。
也不能说人家不是自发,虽然包租公包一天饭钱,但他们这些五好良民可不只是为了这点好处。对,绝不是那么浅薄的原因。
夕阳落入远山之前,骆掌事回到西城左府。
没过多久,巡城绿衣出动,来到西城临近南城的五马河边,拉开分割线。
又有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领精兵五百,于五马河另一边驻守,彻底切断了西城与南城之间的三处通道。
这,已经是姚、王、刘三位御医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那位曾与范贤有过一堂之缘的御医姚仲景,在听完骆掌事对疫症的看法与请求后,与王茯、刘青柏认真商议了一番。
基于医者‘宁慎勿纵’的态度,三人决定亲自往外四城走一遭。
另,由姚仲景出面,以‘确保南城贵人无恙’为由,说动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派兵驻守五马河。
没办法,西城有商贾富户却无一个值得保护的大人物;南城就不一样了,六部、五司、两院不少大人住这。
之所以此前没有通知姚御医三人,一则那时只是范贤的推测,虽然他有十成把握,但这话该如何说才不令姚、王、刘三人起疑?
再者,在疫症毫无征兆之时,身为医者的三位大人,怎会相信这种完全没有根据的事。
最重要的是,范贤不能让自己和左绾集陷进不可预测的危机中。
左良为何而死?太医院中必有二五仔,是哪个御医还是惠民药局里的医工、药仆?
事先通知,搞不好就会弄巧成拙,救人不成反先害了姚御医三人。
并且,就算提前知道有疫症要爆发,只不过是五、六品医官的三位老大人,有能力阻止吗?
这便是范贤思索了整整一夜,考虑各种可能性、权衡再三才作出的最终方案。
解决通污渠道忧患、将真正对疫症有效的【紫雪丹】药方交给左绾集,所能赶制出来的药丸已在此前悄悄运进西城。
令西城独善其身,并非范贤自私。
此计,有三好。
其一,西城数十万百姓及近万外来客,基本可以保下九成九;
其二,打个样;在疫症大爆发之后,成为另三城效仿的对象;
其三,为京都外四城保留一片相对安全的‘净土’。
就在西城自封之后的第二日,就有官员向京都府尹大人上报,西城钱.狗胆包天.大人的这一失心疯之举。
府尹左思右想之下,觉得这么大桩事自个儿不好随便做主,就又上报给了户部。
毕竟,封城涉及到的第一桩便是,民生。
这一来二去,五天一闪即逝。
终于,在户部几位侍郎商量着该怎么处理此事之时,北城告急。
紧接着,东城告急、南城告急!
派往京都城外几大县的医工,向太医院发出了【疫症无疑、请求支援】的加急信。
而在这五天,范贤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严格来说,不是范贤,而是他的【民间抗疫小分队】。
邢捕头领下属百余人,轮番站岗,期间便将范贤所写的《非常时期我们如何自救》小手册、外加两车药材,悄悄送给打铁城扛把子——阿史那日乐、墟市话事人——贡尔丹。
然后,令北城某不重要的大人掉眼珠子的事情,又发生了。
打铁城、墟市,两位出场自带背景乐、一言不合抄家伙的种族领袖,居然默契地握手言和;
不吵也不闹,就只是向那不重要的大人要了些普通药材,一块儿把街头巷尾给封了。
每天还有臂上能跑马的塔形壮汉,守在各处,不许外人进入。
邢捕头都迷了。
范贤究竟在那自救手册上写了啥,能让那些一年都未必洗一次澡的家伙,沐浴更衣,还连洗三天大街。
其实,很简单。
自救手册之打铁城版:长生天将降罪于世人;沐浴自身、清街三日,折草祷祝、煮之驱魔,可保长生天的子民们,不身染罪过…
自救手册之墟市版:真主将降罪于世人;(以下同上)
你们不是因为信仰而团结嘛,那就,用信仰来战胜魔鬼吧!
身为扛把子,阿史那日乐和贡尔丹,本身都是有修为的。前者是六品勃额,后者则是从五品玄门咒师。
勃额,中原的叫法,图腾师。
可将自身精神力凝聚为某种图腾,以图腾祷祝某位或某几位武者、修士,令其激发出自身潜能;且,图腾效用结束之后,不受到罡气耗尽或精神力空竭的反噬。
图腾师,即不属于武者范畴,亦非玄门;其可抽取自身精神力这一特点,倒是与方墨儒所修的奇门遁甲一道,有些相似。
而咒师,则是玄门九大分支之一;
以念力(也就是精神力,各民族、派别不同称谓不同)影响对手。
譬如,令对手陷入虚幻,从而沉沦失去战斗力,不战自降。
其手法与镜师略微有些相似,念力可及之范围、时长,均有限;具体还有些别的什么攻击手段,外人几不可知。
因为,成为咒师,不仅需要后天修炼,更得具备先天与众不同的体格。具体为何,也无人知。
反正,当范贤收到来自墟市的朋友的馈赠之后,差点笑翻过去。
狗蛋名言:胜利的重担,再次落在了我的肩上。
别的不说,就贡尔丹的名字,他就觉得这位赢了。虽然,他还挺想要个图腾师给自己当奶妈的。
咳,话归正题。
“群英会那边气氛搞差不多了,这是咱们西城内一百多号英雄的花名册。”钱有财将一本烫金硬面册搁在圆桌上,抬头挺胸、红光满面,显得很兴奋。
钱记酒楼的老财专用厢房,此时俨然已成为了京都抗疫作战小队指挥中心。
“有劳包租公了!”范贤点点头,示意老财坐下。
“嗨,哪儿的话,不就是吃吃喝喝嘛。别的不说,这打交道拉拢人的事儿,没我钱有财出马办不成的。
不过嘛,”钱有财摸着短须横生的下巴,表情有点挣扎,艰难又别扭地说道:“这个、这个,银…银、银钱,花了不少。”
呼,总算说出来了。为啥有种提钱伤感情的感觉呢?老子向来都是提感情伤钱的人啊,怪了嘿。
范贤轻抬手、缓扶额。
深度催眠都没能完全压抑住老财的本性,啧,顽强,真是顽强!
“放心,待疫症过去,包租公你花出去的钱,都会翻倍回来的。”
“真的?!”钱有财猛地一下站起来,整个人越发斗志昂扬起来。
范贤笑笑,“当然了,哪能让包租公你干赔本买卖呢。”
“那行,嘿嘿~~接下去咋整?”
“不急、稳住。”范贤随手翻阅着花名册,双眼微眯,道:“骆老,您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骆掌事立马将随身带来的包袱打开,取出两块楠木棱牌,递过去时犹疑道:“公子,这、这行得通吗?”
老人总是会忧虑的多一些,但范贤却并不烦骆老的唠叨。虽然,他确定老师方墨儒给的图样,不会出错。
细细检查半指厚、巴掌大小、一面刻着繁复花纹、一面烙烫【雨】字的楠木牌,范贤满意地点了点头。
“与我在古藉上看到的【雨师令】,相差无几。况且,真正见过药王谷令牌的人,恐怕整个大盛天朝都没几人。”
雨师令,传自雨师谷药王一脉。这一脉,如今已是江湖中人心头的白月光。
曾经的雨师谷,无论江湖风雨如何飘摇、大门派间怎么争斗,从不站队、不靠派,自成一方、中立中正。
有求者、必医之。因此,不管哪门哪派,都欠药王一脉许多还都还不清的情。
然而,三百多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平和的药王传人,竟不顾一切倾谷而出、与敌拼尽。
彼时,正是大周末年。
天子无德、朝廷无能,积重难返。
西纥合部、北苍夷部突破防线,屠戮中原;华盛九州被多邦蛮夷瓜分、侵占,百姓民不聊生。
自古乱世出英豪。
大盛天朝开国太祖——炎天宗,出现了!
这位太祖,自危难崛起,平定九州、七十二郡,上收北川、下拢南洋、马踏胡国、翎射西东,创下大盛如今这般辉煌的版图。
定鼎国之基石的两大战役,数万武者赴北疆、战雪原、忠骨埋沙场;
三大门派的三位绝巅级高手——天亼境掌门,九大宗师境长老,与门中一、二品高手,无一归返。
而崇山峻岭、军队难以驰援的西南边境,便是由雨师谷药王一脉,死守。
最终,西南十武宗、二十七帮派,只余老弱妇孺;雨师谷自那一战后,销声匿迹,成为了传说。
太祖有训:武者存,则大盛不灭。
正是因此,大盛天朝强武兴邦,武者备受推崇。
各大门派在之后三百多年的岁月里,如何休养生息、重整门威、培养新一批高手,那是另话。
总之,各大门派的门规之中必有一条:凡雨师谷药王后人现世,必报其恩。
范贤将两块楠木牌收好后,心底默念:“得罪了!药王前辈,借贵谷名号一用。
有怪莫怪,晚辈也是情非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