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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处处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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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

    看着策马远去的身影,左绾集皎若明月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笑意。

    丫鬟雅儿在旁打着伞,仰头看向自家小姐,嘟囔道:“这还下着雨呢,范公子就这么着急走吗?真是枉费小姐你…”

    “已多留了一日,山高水长,他还有远路要赶呢。”左绾集抬手打断这小丫头的絮叨,转身往药坊走。

    “小姐就这么放他走了,他若不回来,到时候小姐上哪找去呀?”

    “放?呵~你不是顶讨厌他么?”

    “哎呀,夫人喜欢、小姐也喜欢,雅儿哪还会讨厌他嘛。”

    “你这小丫头,莫要胡言乱语。他与我…”左绾集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那即将消失在雨幕中的模糊黑点,唇畔含笑。

    “是知己。”

    ………

    司空山在何地?

    距离京都五千里之遥的川州境风;

    需过河间府、大中州,至玉漱江弃马乘舟行两日,自太仓码头登岸;翻太巫、太泯两座高山,再行五百里。

    范贤算了算,六天,绰绰有余。

    由于对姚仲景为人禀性的不够了解,导致漏算紫雪丹一事。

    表面看,左良凭紫雪丹载入大盛医典,左夫人荣封三品诰命,重楼药坊在京都城及周边几座大县的声望,已然超过了此前的业内龙头庆余堂。

    但这,未必是好事。

    一个行业龙头的崛起绝非易事,得顶着各方各面的压力与明争暗斗。

    左绾集蕙质兰心、聪颖过人,绝非她自谦说的什么愚者。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练,这些最常规问题,相信她都能应对。

    令范贤担忧的,乃是疫症后患。

    虽然从段长空口中得知,武乐皇帝对搞阴谋的白衣人零容忍,西边清剿行动已经扫荡了一波。

    但京都城内是否还有白衣余孽?与圣火教合谋的某暗黑势力,会不会将这股怒气宣泄于重楼药坊?

    大概率来说,应该不会。

    但要防的,不就是小概率事件嘛。

    能布如此大的局,步步精细、环环相扣,还算到万一事件败露,大可壁虎断尾舍了圣火教这个马甲。

    操盘之人,不容小觑。

    自己这回能赢,纯属侥幸。

    对方千算万算,也不可能算到会有个‘市井小民’看穿一切,玩了几招釜底抽薪、瞒天过海、暗渡陈仓、李代桃僵…

    咳,总之,谨慎至上。

    与左绾集交待再三,留下足够多的‘一撒就晕’,又叮嘱她若有要事,便让骆管事去寻邢捕头。

    其实,有纸鸢在她身边,安全系数还是有保障的。

    圣火教,不仅莫得感情,还莫得人性。

    纸鸢年幼时就被制成傀儡,范贤尽全力令他恢复自我意识,但大脑的损伤却不可逆;还被以药物催发,仅十三岁的弱龄便有六品巅峰修为。

    老师方墨儒说,这孩子能经受得住这般拔苗助长而没崩坏气机,应当是颇为上乘的清灵体。

    武道、玄门,不管哪门哪派哪位高人,收徒首要考核的便是,体质。

    先天罡体为超流,一流三花体、二流清灵体、三流五行绝体。

    像武大牛这样的可遇不可求,百年难出一个。

    一流体质入一流大门派,这基本已成铁律;

    二流体质拜入一流大门派不是难事,但想要入一品高师座下,就得看气运;

    也有宁作鸡头不作凤尾的,舍大门派不入,拜到二、三流门派,待遇通常不会太差;

    至于五行绝体,其实是变数最大的。

    三流,听上去落于下乘,实际见仁见智。

    所谓五行绝,便是有一脉极强,其余皆弱。

    这其实是非常科学的筛选方式,学霸入名校,成绩还行的也有一定的选择空间;

    五行绝就相当于是文、理、工、艺、农、医,分科的意思。

    体魄强,走横练一道;灵敏高,走刺客******神力高于罡气,远程箭士、镜师之类需要洞察的最喜欢此类…

    武者八大类、玄门九大分支,总有一款适合。只要专业选对口,努力努力总能有所作为。

    除这四种体质,其余杂体那就五花八门、概不能述了。

    反正,想踏上修行一途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能练出来的总归有数。

    这世上,哪儿来那许多惊才绝艳之士,多的是来凑数的。

    所以,范贤打算去司空山凑个数。

    一片苍茫的玉濑江畔,易容加妙手伪妆,五层伪装、顶着普普通通二十岁年轻路人样貌的范贤,交了一两银子,登上一艘颇大的楼船。

    直接去舱内,找到自己的独立小房间,窝了起来。

    没住豪华头等舱,而是选了条件一般的中等舱。

    财不外露嘛,免得屑小拿他当肥羊。

    虽然逼仄了点,好在还算干净。

    这一路行来,他刻意保持不紧不慢的马速,偶尔放出不多不少的精神力,除了路过偶遇的一些江湖客,并没发现影卫的踪迹。

    “七爷真就这么放心让我独行?啧,不应该啊…”

    范贤躺在刚好够他伸直腿的窄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开船一个时辰后,他拿捏着分寸,再次以精神力探查周遭。除了一堆九品、八品外,一无所获。

    “老娘真的下江南去了?”

    原本,他还以为老娘是找借口暗中跟着自己。这么看来,纯属自作多情。

    行吧,不管到底有没有人跟着,自己就当是独闯龙潭好了。

    想想也是醉,他现在才什么修为?都不到一品,就放他出去历练。

    太、草、率、了、吧!

    其实,冠礼之后,范贤就敏感地察觉到,七爷、老娘和老师对自己的态度开始有所转变。

    所以,十八岁就是一道分水岭。

    成年前,圈养;成年后,直接放飞。

    说实话,他要不是重生过来的,还不知道会被养成什么样子呢。

    虽然老娘对他好的没话说,可范二娘子当年才几岁?

    毫无经验的新手妈妈,还是个遇事不决一刀斩的性子,除了儿子想吃啥就买啥,别的根本指望不上。

    范贤才两个多月的时候,就险些被老娘喂的羊奶给拉死;发高烧也完全不带发现的,就那样烧了两天两夜,靠自己硬扛过来。

    能活到这么大,已然不易,何言其它。

    “这思维模式,真是绝了!”

    范贤有些绝望地抱着自己的脸,不想面对此时已经离开京都,正在去往危机四伏、水深不可测的江湖,这个事实。

    不带这么玩的啊。

    小时候随便教一教,年纪到了,就直接推出去遭受社会毒打,接受大环境教育。

    老爷子,您这不坑人呢嘛?

    老娘的心咋也这么大呢?

    江湖凶险,他一个菜鸟小白,头一次出门就远行五千里。

    他可是坠过机机的人,‘出门远行’什么的,大可不必啊。

    “唉!”一声长叹,换了个姿势,范贤继续琢磨起此番前往司空山拜师之事。

    “七爷到底什么用意?我有老师了,干嘛还要拜那什么始元星君?”

    方墨儒本身就是奇门遁甲正传,早在十八年前便已是这一序列的【二品爻士】。

    当年,若不是宁帝遇难、临终托孤,方墨儒早该位列司空山第八位星君,又怎会抱着一身本领、屈居于永宁街这样的市俗之地。

    而范贤跟随自己老师方墨儒所学最多的,并非老师按祖制所教的通史、诗书、礼法之类;而是集合了算数、天象、占卜、推洐、布阵、排列等为一体的大杂烩学问——奇门遁甲。

    《秘藏通玄变化六阴洞微遁甲真经》、《阴阳九遁十八局》等,范贤刚识字没多久就通读完了。

    所以,让他去奇门遁甲一道的源起地——司空山,是考核所学?

    “始元?元始?元始天尊?啧,敢用这种名字的,肯定是个大佬。”

    毫无头绪,行穷举之法。将各种可能性一一罗列、分类归纳后,范贤开始放飞自我,胡思乱想起来。

    如此,摇摇晃晃、起起伏伏,两日匆匆过。

    进入川州境内,直达太仓码头;下了船,全部行李就一包袱、仨鸟笼,就近找了间马行,买下一匹矮胖马。

    翻什么山、越什么岭,是不是傻。

    有官道不走?虽说远了三倍,但总好过被山匪劫道吧。

    马行老掌柜生来未见过这么不听劝的,苦口婆心道:“公子,老夫不会诓骗你的。

    咱这是剑阁的地界儿,不管哪座山头,都不会有匪的。山道也好走,公子你听老夫一句劝,买这匹枣马…”

    “多谢了,老人家。”

    范贤客气婉拒,心说:我才不信没山匪呢,说破天都不信。

    将鸟笼挂在马背两侧,跳上马背,在路人揶揄的眼神中,扬尘而去。

    就这样,太巫、太泯两座山上,隐于密林间的【天】、【黄】二卫,空等了两日。

    ………

    事实证明,毫无经验的理论设想,纯属扯淡。

    范贤揉着发麻的后臀,悔不当初。

    想当然了,还以为胖马肉多有缓冲,坐起来不会这么隔应。

    他喵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连续几天船颠马震的,范贤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有点发疼了。得赶紧找间客栈,泡个澡舒服一下。

    看着眼前这座大到像座小城池的坊镇,坊镇街道各处人挤人的场景,莫名就有点儿亲切的说。

    前世国庆放大假时、某著名旅游景点即视感。

    牵着矮胖马,在人群中艰难地挪出十几米,范贤就看到了令他更为亲切的四个大字。

    【同福客栈】

    店门口的小二敏锐地捕捉到了商机,立马上前接过范贤手里的鸟笼,热情招呼起来。

    “客倌,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

    别说,还真来感觉了。

    佟掌柜是不可能有佟掌柜的,管事的是个一看就很精明的小哥。

    出示牙牌办入住手续,管事小哥略带诧异地瞧了他一眼,道:“京都来的贵人,住我们小店?”

    范贤不懂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只能装成有些江湖经验的样子,笑问:“有何不妥么?”

    “京都贵人下榻小店,那是小店的福气。哪有可不可的。”小哥头也不抬地抄好,将牙牌递还。

    范贤又问:“那,是有什么讲究?”

    “这倒没有。只是,京都来的贵人,通常只住镇上最好的客栈,花满楼。客倌您…”

    范贤惊了。

    “花、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