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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阵最短路线说来简单,可概括为:正南入、向东而行,经北达西。
范贤三人目前所处的位置,就在大阵迷宫内的东偏北角。
正北面被绝大多数选手、及选手重金聘请来的奇门大师判定为‘惊’,不宜通行。因此,鲜少有人自往北面经过。
而徘徊或被困在正东方位的选手,也不多。
一路行来,只见到、听到十几拨人,或独行、或三两结伴,并无吕文乙等贵门子女的身影。
原地休憩,期间有两拨选手,路过范贤三人所在的‘死角’。
有人看到地上躺着个睡熟了的小丫头,又瞧了眼庄稼汉长相的海大叔,表示同情地问了句“要不要带你们?”
范贤笑笑摇头婉拒对方好意。
也有人不客气地问:“有吃的没有?”
要饭要的如此理所应当,范贤也是深表佩服。本着不惹注目的原则,给了两根玉米棒子,打发了事。
在大阵又一轮挪移之前,范贤将花多多唤醒,等着右侧墙体移开,便向右往正北方向前行。
却听右墙后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范贤以手抵唇、示意噤声,迅速带着花多多和海大叔,自右墙边悄声移步到左前方。
墙那边的脚步声停下,一个低沉的男声问:“确定是那五人?”
另一个听上去年轻一些的男声,答:“是。”
“好。他们先前都受了伤,定然抵挡不了毒烟。”
“可…毒烟若是散出去伤了别人,不太好吧。”
低沉男声斥道:“你想那么多干啥?少宫主吩咐怎么做,就怎么做。
望川夏氏、青州仙云宗,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门小户。
至于九鼎山…算了,那两个家伙自己倒霉。
我去布置毒烟,你将人引过来。稍后别忘了,将墨九那几条狗的随身之物,扔在尸体上。”
年轻男声弱弱应了声,脚步响起,二人各自朝不同方向离开。
范贤这才松开捂着花多多嘴的手。
方才若不是他反应快,小丫头就叫出声了。
海富轻声道:“听意思是要冲什么人下手,栽赃给枯山剑冢墨家那小子。”
范贤心底苦笑一声,想了想,道:“他们要杀的,便是白日里出手相助的那五位。”
“啊?!”海富闷声一喝,“那不成。范公子,烦请你带小姐出阵,海某得去…”
“不急,他们不是说引人过来嘛。”范贤问道:“海叔你可知,那二人口中所说的少宫主,指的是何人?”
海富细思片刻后,摇头:“白天我曾见到‘移月宫’、‘梧桐宫’、‘千手宫’门人,但光用听的也听不出什么。”
范贤又问:“三宫江湖地位如何?”
“相比之下,这三宫才是小门小派。”
海富眉头紧拧,详细解说道:“依我看,那两人绝非这三宫的人。
望川夏氏,近百年间虽然没再出过一品高手,但江湖地位是在的;
而且,夏氏有钱,各大门派但凡有求,夏氏都会不吝相助。
这种财神爷,谁会去得罪?
仙云宗,青州第一门派,掌门可是一品巅峰剑修。
九鼎山就更不用说了,川州百帮之首;
门内有一品剑修、一品霸拳、一品捕风士。
听说还有位寿长近两百的老师尊,修为那是深不可测。
这两人啥路子?口气恁大!”
当初,老师方墨儒给到的调查结果显示,这几位‘京都西城临时江湖同盟会’重要成员,出身干净、跟脚清白。
倒是没想到,来头都还不小。
海大叔到底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对这些老牌门派颇有耳闻。
相比较,自己这个江湖萌新,就太孤陋寡闻了。
范贤脑海里闪过多个,以宫为后缀的门派名,无一符合条件。
且先不论那二人究竟什么来路,当务之急,先救人。
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救救看。
毕竟,都是自己曾经用过的工…咳,都是与自己一同擒过白衣人的战友。
正此时,两侧原本笔直的墙体,解体成大小不一的块状,继而朝不同方向匀速运动。
大阵开始挪移了。
范贤自包袱中取出纸与碳条,快速画好路线图,轻声道:“海叔、花小姐,沿这条路,到‘生门’出阵口,等我…”
…………
火光朦胧的迷宫中,一身闷骚浅绿长衫的孔喧,身形轻盈地左蹿右跃,追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黑影,疾步前行。
拐弯抹角,来到一条极狭窄的通道。
嘴快脚也快的阴阳大师,宛若疾风、轻松通过。他身后的夏春秋与宋长青,也很快穿行而过。
到了万三立,这位身材魁梧的老哥,一张黑脸愈发的黑了;他缩着肩膀,勉强追上,嘴里喊着:“师弟,别乱冲。”
铁塔萌妹古铃铃,为难地眨了眨眼,小嘴一瘪,“师兄兄,等等人家呀。人家过、不、去!”
不等宋长青开口,孔喧便喊道:“侧身,横着走。”
“哦哦。”
古铃铃乖巧地点了点那颗小脑袋,侧过比万三立还大了两号的铁臂铜躯,硬生生挤进两堵墙之间。
“师兄,你们在此等候,我去追那人,可别让他跑没影了。”
说着,孔喧转身脚下轻点,一阵风似地,刮走了。
不赖他性子急,着实是欺人太甚!
枯山剑冢再如何势大,也该懂点江湖规矩。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可是他们川州地界。
当他九鼎山是假的川州百帮之首吗?
午后在落星镇外那一架,又不是自己一行五人挑的事。摆明了是那个老东西想强抢妹子,墨家老九居然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开打。
要不是自己当时没注意,哪会那么轻易就被轰飞了。
热他仙人板板!
师兄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破阵要紧,先不与那姓墨的小子计较。
结果呢,咱们是不计较了,姓墨的小子却派了个轻功高超的家伙,跟个苍蝇似的时不时来挑衅一下。
真叫一个: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个老子的,不锤,气不顺。
锤!
………
就在某穿得跟盏信号灯似的阴阳大师,被一路钓鱼、往陷阱迈进之时。
整座大阵开始了新一轮的拆解、重新排列组合。
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在墙体重新组合稳定后,动作迅速地将一支支细竹管精心布置在墙角落里。
随后,用石子击熄一支火把后,躲进暗处。
其一身江湖中人常穿的褐色短打布衣、长裤,与墙面、地面色调一致,光线不足的情况下,极难被人发现。
他静静地帖墙等待着,等待猎物的到来。
他摒息静气、全神贯注,收敛精神力,为免猎物提前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他竖起耳朵,仅凭听力判断周遭的动静,双手翻转,做好随时弹射出指尖小石子的准备。
远处,似乎有人蹿高跃低、衣袂翻飞发出的轻微声响。
男人紧了紧双手指尖的小石子,突然觉得神思有些昏沉。他用力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可,不知为何,浓重的倦意如潮水般涌来。
曾执行过不少暗杀行动的男人,登时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
他慌忙探手伸进胸襟,却发现自己已浑身绵软无力。
“什…”
‘么人’二字还没出口,男人脸朝地,像坨麻布袋扑倒。
他身后,两堵高墙交错的顶角,一个身影无声无息飘落。
范贤并没有上前探查,而是曲指弹了颗小石子过去。
直中,死穴。
很惭愧,他现在还没有留手的把握。
万一对方是装作被迷晕了呢?又或者,对方像自己一样隐藏了修为。
天知道,给自己塞纸条的影卫跟没跟进来。
总之,做最糟糕的打算、做最保险的准备,准没错。
按理说,司空山星君收关门弟子这等大场面,不该有人造次。
可这世上,从来都不缺疯子。
倒霉催的夏春秋等人,见义勇为、英雄一把,结果就被盯上了。
这个江湖,水是真的深。
那什么少宫主,就为了给墨家老九泼脏水,竟不惜在司空山大阵里,干掉出身都算有点来头的五人。
这操作,真是令人窒息。
是墨九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说,那什么少宫主所在的某宫,与枯山剑冢不对付?
“关我屁事。”
心道一句,范贤将装有改良版‘挫骨扬灰粉’的瓶子,塞回腰袋;又打开竹筒,倒了些水在尸体身上。
全程,他都没去翻动那个面朝下趴倒的男人。
死人,不必拥有面部特写。
随后,将此人先前布置的十余支细竹管,一一回收装进从海富那儿要的一只布袋里,悄无声息如一缕幽影般跃回到墙顶。
不出片刻,一个轻功不俗、身形瘦小的年轻男人,近到这处。
此人边不时回望身后追着的人是否有追上来,边轻声模拟出‘咕咕’蛙鸣。
范贤想了想,极轻声试探性地回了声不太好听的‘咕咕’。
“人来了,不过,好像只追过来一个。怎么办?”
确定了,说话的就是先前对话的另一人。
没有得到回应,年轻男人又‘咕咕’了一声。这次,回应他的,不再是蛙鸣,而是一颗小石子。
此人与先前被范贤用迷粉迷晕的那人不同,他负责引诱夏春秋等人掉入陷阱,其气机已开、精神力外放。
因此,当范贤射出那颗小石子后,他反应极为敏捷地避开了。
随后,又有两枚石子打来,纷纷被他避开。
正当他试图分辨更多石子击来的方向时,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墨氏狗!”
孔喧飞身上前,正躲避石子攻击的男人防备不及,被扑倒在地。
随后,雨点般的拳头,落下。
倒没看出来,阴阳大师竟还是个拳修。
拳修,擅贴身肉搏;十个有九个会附练‘金钟罩’、‘锁子甲’、‘铁衣’之类的外门功法,下盘稳如泰山,一双肉拳要锤穿普通盾牌全不在话下。
而那年轻男人,显然是个捕风士。
这一攻守皆弱、唯速度至上的武修序列,通常会附练类似飞刀、镖之类的暗器;擅长跑腿送信、暗中偷袭。
譬如,扔完飞镖,中了最好,不中就跑…
而此时,以速度著称的捕风士,想再跑路已是不可能了。
他被拳修兜头扑倒后,还被死死压在身下,骑住了。
可怜这年轻人,双手抱头,免得被锤出脑浆来;一边承受着‘暴雨阴阳拳’,一边仅凭手肘和膝盖,驮着背上的人,拼命往前蠕动,堪堪爬出几丈。
闷骚绿孔喧孔少侠,一边欢脱地锤着一边叫骂道:
“热你个仙人板板,你是头坐骑啊!爬,给老子爬…”
不远处、墙顶阴暗角落里的范贤,默默别过头去。
啧,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