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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灵堂都是易云萍一个人守着,易晴空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只管吃完饭就呼呼大睡。这两天,她将自己放空,什么也不想。
到了第三天,易云萍双眼熬得通红。易晴这天起了一个大早,换了一身素衣,依就是男孩子的装扮。她双目炯炯有神,眼里有了活力,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不在像两天前那样,只有哀伤。她早早地做好了饭,姐妹二人吃了早饭后,易晴空便催促着易云萍去休息。这天是易晚照出殡的日子,易云萍又怎么可能去睡觉,几番催促不成,无奈她只得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一掌劈翻了她。
午时一到,送葬的队伍陆续来了易家,易晴空看着熟睡的易云萍轻声道了一句:
“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让你送二哥最后一程,也对不起,我将要做的事是你无法理解,而我却必须要去做的事。将易晚照火葬她想了两天,这个时代的人不接受火葬,认为火葬就是挫骨扬灰,永不超生。可是她要复仇,要凭自己的力量得到这个时代的权利,她首先要是个男子。她要用易晚照的身份去完成这件事,那么死的人就是易晴空,她也不能让自己留下后患,尸骨是可以辨别出是男尸还是女尸的,所以她只能选择火葬了他。
送葬的队伍将易晚照的棺材送到原定的墓地处,那里早已经搭好了火葬用的架子,棺材放上去后,易晴空往棺材上倒了油,火折子扔进去,熊熊地大火瞬间便燃了起来。
整个过程,她没有掉一滴眼泪,也没有丝毫的哀伤情绪,她只是平静地做着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有些事,可以忘不了,但是必须要学会放下。放下心里的担子,愧疚和遗憾,然后向着更好的生活努力活下去。尊重现在,善待自己,往事不记,后事不提。从自己深陷的悲伤中解脱出来,才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仇要报,可日子也要过,接受已成事实的事,不妄想去改变。
处理完易晚照的后事,她把之前讲好的十两银子给了送葬的队伍,摸着擦黑的天快步赶回了家。这一路,她步伐轻快,再没了丝毫的沉重,这是新生,压抑了太久终于放下的担忧。
才推开小院,隐隐的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吸了吸鼻子,嘴角微微上扬。易云萍听到动静,从厨房内迎了出来,她一身的素衣,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在冷风中显得柔弱不堪。
“晴空,吃饭吧,饭菜刚出锅,正热乎着。”
易晴空止住了笑意,她平静地看着易云萍道:
“姐姐,晴空已经死了,以后只有晚照没有晴空。你也不用与我争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和选择,而我的选择是以易晚照的身份行走于世,直到我把我想要做的事做完为止。”
易云萍看着她平静的叙述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随后又是无奈的笑道:
“你说的对,我该尊重你的选择。可是,女孩子总归得嫁人的,你若一直扮成男子,余生该如何?还有,你可考虑过,这事若是暴露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对于女子该嫁人这事,我是从未想过的。至于你所说的暴露问题,我自然是权衡过的。我会尽量小心再小心,若有朝一日真的东窗事发,我也有信心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我与二哥本就孪生,长相十分相似,只要我们家里人不说漏嘴,又有谁能分清晚照和晴空?这个时代如此推崇读书人,是没有人会扒衣验身的。”
易云萍还想说什么,易晴空直接就去了厨房,她上了桌,抬起碗便扒拉着饭。易云萍叹了口气,她是拿她没有办法的了,随她去吧,自己如今该做的,无非就是守口如瓶,真当她是易晚照。
“姐姐,明天我们一起去街上置办些东西,重新将这屋子装饰一遍吧?”
易晴空边吃饭边说。她们得从新开始,将易晚照的衣物被子这些全都烧了,他们得重新开始,不能时时睹物思人,忘却他的气息,让伤吧慢慢愈合。
“可是,我们的钱……”
易云萍有些迟疑,他们很有钱吗?可以让他们如此大手大脚的花?
“钱的事你别操心,只管花便是。”
她们确实是穷的,可是有些钱,该花的总是要花。
接下来的日子,姐妹二人整天就是收拾家里,买东西,做好吃的……基本就是在家里安稳过日子。没有了易晚照一天八两银子的药费,银子用的也是极慢的,所以易晴空到不担心钱的问题。
好吃好喝的过了十多天,他们也逐渐习惯了易晚照的离去,易晴空也搬到了原先易晚照住的房子。易云萍也习惯了冲着易晴空开口叫易晚照,不论有多不习惯,时间长了会习惯,伤口不论有多深,时间长了也总会愈合。
腊月二十五这天,易晴空还在闷头大睡,易云萍门都没有敲便开了门进来。
“晴空,起来。”
易云萍已经好些天没有叫她晴空了,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她一咕噜爬起来。只见易云萍手里捧着易晚照让她做的新衣,段料,梅红色的罗裙。她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易云萍。
“你往后要走什么路我是无法干预,可是今天是你及笄之日,这及笄礼总要行的。晚照一直心心念念地便是你的及笄礼,就当是为他了却一桩心愿吧,往后,我也不反对你。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自己做女儿是什么样子。”
易晴空看着眼前这“华丽”的罗裙,心中也跃跃欲试,她始终是女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那……听姐姐的吧。不过就穿今天,往后再也不碰,这些女子用的东西,都通通由你收起吧。无论家里有没有人,都只当我是弟弟。”
对于易晴空肯妥协,易云萍已经觉得是意外之喜。想想从离开良平县以来,大小事几乎都是她在操办,而这些事本该是她来做的。看着自己逐渐变得白嫩的双手,她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让她背负了太多。
易晴空下床,披头散发的出门去洗漱,回屋时已是精神抖擞,满脸的笑意。易晴空换上那套梅红的罗裙,腰间系上一条绣着红梅的腰带,裙摆是净色的梅红,衣绣和领口却又都绣有花样。她不懂女红,绣的是什么花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易晴空来到这个世界,头上不是顶着女童的垂髫鬓就是男子的丸子头,她从来没有挽过发,跟本不会梳那些各种各样的美少女发鬓。她手忙脚乱的梳了半天,只梳了一个男式的半丸子头。易云萍无奈叹气,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梳子。看着她白净而稚嫩的脸,大眼睛黑白分明,内里似有星辰,十分深邃,鼻子高挺又小巧,唇红齿白不厚不薄,脸廓圆润,脸颊明显的婴儿肥,整个人看起来貌美可爱却又没有柔弱之感。易云萍是个美人,易晴空比她却也丝毫不逊色。
易云萍给她梳了一个常见的桃花辫,配上这一身的新衣,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一般。梳好了头,易晴空头上只插上了易云萍给的一朵绢花,简单漂亮,却也显得有些寒酸。那个时代女子的及笄礼何等重要啊,易晴空没有长辈主持行礼,也没有闺中密友观礼,就只能这样简单的穿套新衣,梳个头发就算礼成。
“把这个帮我带上吧。”
易晴空拿出易晚照留给她的玉簪子,他心心念念地想要她及笄这天送给她的。戴上它,就当易晚照才送给她的,这个生日,她替他一并过了。
易云萍接过玉簪子,在手中轻轻摩擦了几下,她们家的不幸,因这簪子,也因送这簪子子的主人。她将玉簪给易晴空戴上,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虽然接受了易晚照去世的事实,可今天,他才满十五岁叫她如何不心疼?
易晴空到院子里打了一盆水,只见倒影中的自己如同所有少女一般娇嫩而美丽,纤细的腰肢,灵动的双眼,怎么看都是花季少女,芬芳馥郁。她伸手进水盆中,倒影消失在波纹起伏的水中。年轻真好,怎样都美,可惜她的美只能昙花一现,不复再有。
“晴空,快来,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易晴空还在惋惜着自己大好年华享受不了时,易云萍从厨房探出头来叫她。她提着裙摆,快步跳进厨房,没有半点淑女的摸样。
“慢一点,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面对易云萍的唠叨,易晴空撇撇嘴没有放在心上,她要有女孩子的样也不用去什么国子监读书了,还没进课堂就会被先生请回家的。
“开年二月份嫂嫂应该差不多也生了,过完年天气好些我给大哥去信,让他们一并到京城来吧。没多长时间我便要去书院了,留你一人在家中我始终不放心。大哥他们来有人照应着我才能安心去做我想做的事。”
易晴空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与易云萍说,听着那话,不是商量,到像是直接通知一般。提到小孩子,她嘴角上扬起来,易家太需要这个孩子了,在易家几番恶运中,能迎来新生,就是迎来新的希望。
“还有啊。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我教你识些字,不许拒绝,也不许同我将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明智,百利无一害。”
易云萍听她说要识字,想要反驳抗议,却发现话全部被她堵死,一顿饭吃下来只听到她一个人唠唠叨叨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