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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晓文正等着修自行车,忽然听到有人叫她:“晓文!”
郑晓文见是林静推着自行车,一脸阴天地朝她过来了,等林静走到跟前,她问:
“林静,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不高兴啊?”
林静脸上立时露出了一丝阳光,说:
“没事,就是有点烦,我出门时候这车带还好好的,谁知,骑着骑着车带就没气了。”
郑晓文朝修车那里一指,小声说:“别烦,推过去,让车大夫给这个车腿肚上贴张膏药治治,它马上就好了。”
林静一听就笑了,她把自行车交给修车师傅,过来站在郑晓文身边,两人等着修车说着话。
林静说:“本来我想先到百货大楼看看,看有没有合适我的衣服,然后回去买菜做午饭,谁知,这还得修车呢,耽误时间!你呢,你也在等修车?”
“是啊。哎,你做午饭?怎么?阿姨出去工作了?”郑晓文问。
“没有,我妈妈现在正忙着邻居家的事儿呢,忙得连饭也顾不上做了。”林静说。
“什么事儿啊,就忙成那样?”郑晓文又问一句。
林静脸上带着不愉快的神情说起来:
“我们大院儿里,张大伯家有四男三女,七个子女都工作成家了,按说张大伯该享福了,谁知,就他那个二闺女最孝顺,还嫁到了外地。
“在华元工作的这六个子女,要说实话,也真是工作都很忙。可再忙,也不能几个月时间都不回来看他爸爸一次啊。
“张大伯对他的孩子们都很娇惯,都很疼爱,最娇惯他的小儿子,可他小儿子见了张大伯,有时候那脸色难看得呀,就像他爹欠了他几辈子债似的,我们院儿的邻居们都看不惯!”
郑晓文接过话说:“你说那意思,张大伯那个小儿子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按说,他也该明白一些事理了,他对他爸爸怎么还能那样啊?”
林静不觉皱了一下眉说:“切,张大伯的小儿子都有孩子了!我们院儿的长辈们早就说过多少遍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这话我都听得熟透了,可张大伯家的孩子们,好像没听见过这话似的,对张大伯仍然是不孝顺。
“邻居们就叫着我妈妈,分头通知张大伯的子女们开家庭会,让张大伯轮流到他的子女们家里住。谁知,他小儿子首先说,我家房子小,不行!
“那五个子女们,要说,是都点头答应了,都同意让张大伯去他们家住了,可张大伯爱拉嗡子、爱拉板胡,他的子女们都说,去谁家住都行,就是不能带他的破弦!
“他的子女们还说,别人都忙得不得了,拉那个破弦,整天唧扭吱啦的,谁还想听那母鸡学公鸡叫的声音呀!
“我们大院儿的人都说,那是他爹拉弦,他们都烦不爱听。如果是他们的孩子会这乐器,说不定都高兴得,把他们的孩子们宠到音乐学院里去了!
“什么母鸡叫,公鸡叫,一样的弦音,就看是谁拉的!
林静说着,显得一脸的别扭,又说:
“晓文,你是没有见过不知道,张大伯拉嗡子、拉板胡的技术非常高,拉得非常熟练好听。
“可他的子女们都不爱听,可能他们听到那美妙的弦音,在他们那里就变成噪音了吧,吓,真是让人搞不懂!
“就这,张大伯还特别心疼他的孩子们,别说打了,连吵也舍不得吵一句,那委屈都让张大伯自个受了,真让人烦!”
林静说着,见郑晓文一直低着头,问:
“晓文,你想什么呢?”
郑晓文抬起头说:
“我一直听着你说话呢,我在想,各家各户的情况都不一样,每个老年人对待子女孝顺的想法,也是大不相同。
“昨天我去职工食堂吃饭,吃完饭拉家常时候,我听你们车间董师傅说他儿子,他说:
‘人一辈子过日子,除了工作、吃、穿,主要内容是什么呀?不就是孩子们嘛!你让孩子们那么心疼你、孝顺你干什么?
‘孩子们要是太孝顺了,你有一点病,把孩子们吓得、心疼得什么似的,你不是反过去又心疼孩子们了吗?那不是心疼对心疼,两折腾吗?
‘平时呀,我看我儿子也算是孝顺,可有时候我和他说话,他都懒得理我。我早就想开了,我儿子不是特别孝顺我呀,正好!省得他太孝顺了,让我看着心疼!’
郑晓文说完,她看看林静,又说:
“林静,你看看这天下的父母,尽管每个家庭的情况不一样,尽管父母们对待孩子们的孝顺,在看法上、想法上、心理感受上、表现出来的态度上,都不一样,可是,他们心里对待儿女们的爱,都是一样的。”
林静不觉又皱起了眉头,说:“咱们这年龄也不是太懂,可能张大伯、董师傅,他们这就叫,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郑晓文说:“我得参照咱们两个这说话内容,回去写首歌词,以后咱们聚会时候唱。”
“好啊,你写成了,我也唱,我得到我们大院儿里,唱给邻居们听。”林静说。
修车师傅朝这边叫着:“喂,两辆车都修好了!”
他叫完,直着两只眼睛看着向他走过去的林静、郑晓文,一下把他震惊得心里说着:哟,美貌绝顶!
他一转眼:这个,这个,过肩卷边发的这个妞,比那个漂亮妞长得更美!
他再仔细一看郑晓文,不觉张大了嘴巴……
这人看人的事儿,对郑晓文来说,大街上的人看她和公共汽车上的人看她,那可是大不一样。
在大街上,经常会有人扭着脸,直着眼睛看她。遇到这种情况,她可以转身走人,这样,谁也看不见谁了。
在公共汽车上就不一样了,躲没处躲,藏没处藏,她经常被人用吃惊愣愕地眼神看,她经常被人不滚眼珠地看。
前些年,她年龄小,被人看还没多大感觉,这几年再被人那样看,她可就有点受不了了。
有一次,她去姑姑家,上去公共汽车找座位的时候,就被一些看见她的人‘盯’上了。
座位全坐满了,只有她一个人在走道上站着,她的脸朝那个方向,都得面对直盯她的目光。
‘逼’得急了,她很自然地转身走几步,脸对住了车门。
快到第一站的时候,她感觉身边站的有人,就知道有空座位了,她立即转身搜到了一个空座位,跑过去坐下脸对住了车窗。一直到二姑家那一站该下车时候,她才转了脸,下了车。
郑晓文一想到别人看她,她就想:
这人啊,长得太丑了,自己心烦,别人看见了,不喜欢是小事儿,关键是谈个对象都难!
长得太漂亮了,就像自己这样,心里也烦。这上个街,坐个公交车,有时候,有的人就直看你,让你躲都没处躲!
自己长得这么漂亮,喜欢自己的男孩子是不少,可自己也得打心底里喜欢上一个呀,可直到现在,自己连个男朋友的边儿还没沾上呢!
人长得丑了,愁人,这长得漂亮了,也一样是愁人!
这人的长相呀,最好是长得,不丑,也不俊,那叫大堆上的人,也叫一般人。
自己要是长了个一般相貌,肯定就少了很多麻烦,那该多好啊!
可现在已经长成这样了,也没法改变了。
唉!还是长个一般相貌好!不发愁,也没有那么多不该有的烦人事儿!
此刻,郑晓文知道修车师傅在看她,她很自然地付过钱,转身对林静说:
“走吧,去百货大楼里转转去。”
林静歉意地说:“我不能跟你去了,我外婆来了,修车耽误这么长时间,我还得去菜场买菜呢。”
林静去了菜场,郑晓文一个人去了百货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