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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了的聪明冯友民,这件事,他不找杨依林,是怕打草惊蛇,最后他办不成事儿。他不找许正方,这就和他平时一样,他自己能办的事儿,他是不找许正方的。
再是,冯友民把这事儿想简单了。他想着:即便是温洁梅不说,做做老李的工作,老李说了,也就真相大白了,何必先惊动那么多人呢。等掌握实情之后,再找许正方商量整治杨依林的方法。
此刻,冯友民在自个的办公室里来回走着,他越想越气,不由自语起来:
“哼!我老冯还没有正经退下来呢,这些小兵们可都不听我的话了。那老李,我亲自登门问他几遍,他都不说。你老李不说不是?我看你是不想在传达室混了!
“别说我眼下我还管着全盘工作,我就是退下来,在厂里说句话还是比你们算数!我想好了,这件事不能再往后拖,再拖就放凉了!走,还得去找老李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老李再不说,就别怪我姓冯的对你不客气!”
冯友民再次进了传达室。他问老李配电房里的那两个人到底是谁,老李仍然说不知道。他的‘开场笑’只维持了片刻,就露出了愤怒,说:“老李,我明明听到你和配电房里的人说了几句话,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呢?”
老李仍然坚持着:“那会儿我说话了?我没有啊!”
这一次,冯友民是真恼了:“你不说实话,是不是那两个人收买你了?!”
老李听得一愣,没有接上话。
冯友民看老李没有要说实话的意思,他继续说着:“你发现异常情况,不及时向领导回报,还掩盖真相,你是想让厂里处理你吗?你这传达室的饭碗是不想端了是不是?老李,我告诉你,你还兼管着保卫工作呢,这件事,你老李有脱不掉的责任!”
冯友民虽然很愤怒,但是,他是压着声音说话的。他说出的话虽然很难听,但是,很流利。
厂里的头头儿时常对工人训话,他们的知识水平无论高低,但都练就了一副整人好口才。冯友民噼里啪啦,清清楚楚地说着这像鞭子抽老李的话,老李早听得牙齿咯吱咯吱磨着浑身发抖了。
老李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等到冯友民说完,他不再听冯友民往下说,他跑出传达室往厂院里一站,浑身哆嗦着,对着许正方办公室的方向,蹦着指着喊吵起来:
“你站那儿像个人样,你做的事厚颜无耻!你个乌龟忘八端,你个龌龊下流的东西!你不是有势力吗?你做了坏事就自己站出来自己挡啊!你拖累我干什么!!”
老李浑身抖着,嘴哆嗦着缓了一口气,冤气怒气仍然下不去,他又喊吵起来:“你们利欲你们的,你们走窝你们的,我碍你们什么事儿啦?为什么找我的事儿!”他吵着气着,气得他浑身颤抖,还不停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车间里的工人们听见了喊吵声,一传十,十传百,有的关了机器跑到厂院里看究竟。不怕事儿的工人们,有的挤到前面问着老李、劝着老李。
人不劝,老李已经吵过了,窝的气也出来一些了,松松劲也就不会再吵了。工人们这一劝,老李没松完的气向上一涌,忍不住又喊吵起来:
“我老李一辈子没有骂过人,没有对谁说过难听话,今天我老李就破上了!窝槽尼芭悖阻氖奈!你欺负人也不是这种欺负法儿!我老李谨谨慎慎捂着嘴巴做人,你为什么非逼着哑巴说话?今天我老李说啦,谁要敢为这件事动我的工作,谁要敢开除我,我上中央告你!”
老李喊吵到这里,他本来气就已经有些消了,可是,他忽然看见了许正方,一股火气直往上冲,他管不住自己地开口就喊吵起来:
“前天夜里是谁在配电房睡觉了?让冯厂长一直追着我不放!非让我把这两个人说出来不可!夜里那么黑,那里连个照明灯都没有,我又不是夜光眼,我怎会知道啊!
“我说了几次不知道,冯厂长还是一直追问我!”他朝人群里点点,你们是谁在配电房里睡觉了,赶快去找冯厂长说出来,就别让我老李受这个窝囊气了!”
许正方听着老李说的话,他是听得是一清二楚,他赶快手拨人群走到老李跟前,扶着老李的胳膊劝说道:“李师傅,回去吧,回传达室去吧。你这站到这儿吵,影响多不好,有事儿回来慢慢说啊。”
沈玉恭、赵明辉、周应彬和别的领导们,也都催着工人们,说:“都回车间了,都回车间干活了啊!”
老李回了传达室,工人们回了车间,厂院里顿时显得静悄悄的。
老李在传达室里没有看到冯友民,刚才在厂院里,他也没有看见冯友民。那,冯友民去哪里了?
原来,冯友民看见老李气鼓鼓地到厂院里喊吵起来了,这个时候,他一下愣得无计可施了。又见工人们都出了车间,他怕事情出岔,没敢往厂院里去,闪身出了厂门。
冯友民在厂门外,偷听着老李喊吵的话,又听了许正方劝老李的话,他心里怀疑起来:嗯?不对呀,就许正方平时的脾气,今天遇到这种在厂院里大喊大吵,甚至是大骂的事儿,他许正方怎么会去劝老李,说话还这么软,还这么善啊?
冯友民想到这里,他没有了愤怒,脸上呆呆地,没有了表情。平时,他修理不顺眼的人,总是内气十足,今天老李的喊吵,就像是扇了他的脸,他的旺盛劲头一下消失了。这会儿的冯友民,无论谁看见他,似乎心里都会生出几分可怜。
冯友民思想着刚才厂院里的情景,他已经无力再去分辨别人的对错,他的嘴唇动了动,叹息自语着:“唉!不是别的,是天灭我老冯啊!”他周身软绵地走到街边,坐上一辆出租汽车转圈儿散心去了……
厂院车间门前的这组装箱工人,听了老李的喊吵,他们又有新的话题议论了。
张留成先开口说:“今天这老李是怎么啦?我从进厂到现在,只看到他这个人办事很认真,没有见他说话不好听过,别说发脾气了,今天他怎么会使这么大的天劲蹦着吵啊?”
“脾气好的人,一般都不会发脾气。”花蕊馨接话说,“可谁要是把这脾气好的人惹急了,那劲可就大了。听老李吵那话,今天不知道是谁把他惹急了,不然,他不会恼成那样。”
撒天霞说:“老李这可不是生的小气,我劝他的时候一拉他的胳膊,才知道他浑身都在发抖,我猜都猜不着是谁能把他气成这样。也算是稀罕,他的嘴抖成那样,他吵出来的话还怪流利呢!哎?他吵了一百圈儿,怎么没见惹他的人呢?”
柳翠看着撒天霞:“你在老李身边站着呢,你都没听见老李说了什么?他说前天夜里谁在配电房睡觉了,冯厂长怎么啦,怎么啦。”
万景春看大家说完了,都还是一脸的迷相,他说话了:“你们再吵吵仨钟头儿,也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给大家拉个样片连带解说,你们说,想听不想听?”
“别急人了!”撒天霞说,“有什么洋景快说出来呗!”
万景春说:“首先告诉大家,这可是个臊事儿啊!”
几个人都看着万景春,又看万景春做鬼脸儿,哗地一声都笑了,都催着说:“什么臊事儿,快说!快说!”
万景春手里忙着活,说着话:“现在洋片正式开始,我先说几句洋片内容梗概,大家听清了啊:日落西楼天黄昏,月牙高挂夜色深,许代值班行雨云,塑料厂里出臊闻!”
柳翠吃惊地说:“呀!你是说代菁跟许正方?呀呀呀呀呸!恶心!”
撒天霞说:“这事儿要是厂里人都知道了,可不是只咱们这几个人恶心,所有的人听了都恶心!咱们不知道的稀罕事儿,说不定还多着呢,景春,继续拉你的洋片!”
万景春说:“只要大家愿意听,咱就说说这个实事儿:正方天胆勾代菁,引到电房三更临。老李巡夜见有黑影晃墙根,立时起疑心!他拿着电筒往那电房窗里照,哎哟席上有俩人!”
柳翠说:“呀呀,恶心!我平时和代菁说话,感觉她挺好的,她怎么变成这样了?真想不到!”
万景春接着说:“当时老李心里说:何方污秽狗男女,敢在老李眼下淫?木棍捣窗梆梆响,吓坏正方代菁心。代菁说老李你别喊,正方说老李是我自己人。老李闻声心胆颤,饭碗定砸在明晨!他正无计施,来了值班冯友民。”
张留成恍然大悟:“哦,明白了,刚才老李说冯厂长怎么、怎么的,原来这事儿是这样绕在一起的呀!”
撒天霞说:“景春,下面怎么样了?我还不清楚呢,你接着说。”
万景春说:“昨天李叔对我说,说冯厂长问他这事儿了,那他哪敢把许正方说出来呀?他没敢说实话,说了是猫叫春,才糊弄过去。谁知,今天李叔就在厂院里吵起来了。我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几个人听完这个事儿,都觉得又震惊,又新奇,又可笑,又恶心。
柳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许正方不是跟封五云吗,这怎么又跟代菁了?这个绿豆芽色老鬼,他怎么和谁都来这事儿啊,真不知道要脸!代菁的嘴虽然很会说,可我感觉她很老实,话也不多,也没有一点的疯样,她怎么就跟了许正方呢?稀罕!”
万景春接过话说:“看人不能只看外表,有的人,你看着外表像是很疯,其实那人一点都不疯。有的人,你看着外表一点都不带疯样,其实,很疯。所以呀,不要只看外表议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