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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闲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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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丁樘的问话,进宝又是一顿苦思冥想,半晌才道:“哥儿生病之前啊,不像现在这么沉静,总是哭闹,还总是喜欢闹我。我记得又一次,哥儿还趁我睡着,把我鞋给放老远的,害我光着脚到处找。”

    丁樘摇头苦笑,看来原身确实是孩童心性,石夫子所说未必就不可信。但既然已经把他赶跑,就不该考虑他,况且那厮不负责任也不是冤枉了他。

    丁樘让进宝将书递给自己,然后便微微晃荡着秋千,开始了今天的学习。

    成化年间的蒙学教材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无非三百千罢了,也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至于什么《龙文鞭影》、《增广贤文》、《幼学琼林》之类都要到万历以后才慢慢出现。所以说万历以后的明末,真的是中华文化的最后一次井喷期,只是……

    这些后话不提,丁樘手里拿的是自然不是三百千,而是刘勰的《文心雕龙》。《文心雕龙》自然算不得蒙学教材,但是这是丁樘选择一番的结果。三百千太过于浅显,后世自己也曾读过,而四书五经又过于深奥。

    所以文学小品便成了比较好的选择,像《诗品》、《文心雕龙》这种书,对于提升文学鉴赏能力有很大帮助,也对理解古代文学,融入时代很有帮助。丁樘并非文史专业出身,对于古汉语文学自然也是门外汉,但一番通读,也算小有收获。

    《文心雕龙》的词句还是比较生涩的,颇有古风,赋体的特征比较明显。比如这一篇《正纬第四》,讲述的是利用纬书的华丽辞藻装饰自己的文章,里面是如何写的呢?

    “夫神道阐幽,天命微显,马龙出而大《易》兴,神龟见而《洪范》耀。故《系辞》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斯之谓也。但世敻文隐,好生矫诞,真虽存矣,伪亦凭焉。……赞曰:荣河温洛,是孕图纬。神宝藏用,理隐文贵。世历二汉,朱紫腾沸。芟夷谲诡,糅其雕蔚。”

    没有一定的文学功底一定看得云里雾里,但其实精华只有几句批评的话语之类。而且它本身就很有美感,通读之后,自己的古文水平也能够得到提高。

    而钟嵘的《诗品》就相对简单一些,多收录的是六朝之前的诗歌,然后加以点评。丁樘也是读过了《诗品》才开始接触《文心雕龙》,但是说实话,即便如此,他对于《文心雕龙》还是有些一知半解,基本只能对几句话表示理解。

    但这不妨碍他去阅读这本书,还是那句话,阅读本身就是在学习。只是比较困难的是,这个年代的字典没有后世那么方便,一份宋代的“大徐本“《说文解字》实际上是不够的。况且《说文》那么多,很难随时去查阅。

    丁樘艰难地翻阅着古书,这时候他终于领会为什么“秀才认字读半边”了,也理解了周总理强行压下字典价格是多么的功德无量。

    一本字典可以让多少文盲通过自学认字?又能方便学生多少?实在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的。

    只是丁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耐得住寂寞,兼有钻研精神。遇到比较复杂的字,虽然半猜着读,却也会用白纸记下来,拿去问丁淳。有的时候问的丁淳也不知道,那就先存着,等胡居仁处理好教学任务,再一起问他。

    看了一个时辰,丁樘便伸了一个懒腰,招呼进宝,要去拜访母亲。

    进宝领命,将书放回书匣,便跟着丁樘前去了高太太的院子。为什么去她那里?因为颜氏必定也在那里。

    自从出了洋相,又因为道经差点见罪于学政大人,颜氏便收了一些气焰,也认识到了自己没文化的一些不足。因此对于高氏,她再也没有什么觉得刺人的感觉,也在试着和高氏改善关系,并向她请教一些道理。

    因此这几日除了吃饭,颜氏基本就泡在高太太那里。对此,丁樘自然乐见其成,颜氏有了上进心,以后自然也会少些麻烦。

    二人慢慢悠悠到了高氏的院子,刘妈妈正在院子里锄地,他是一个闲不下的。见丁樘来了,立马用围裙擦了擦手,走上来道:“少爷来了?可是来找大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在里面坐着说话呢,你自己进去吧。”

    丁樘点了点头,说了几句话,便带着进宝走了进去。今日倒是赶巧了,五叔叔丁儜正在桌子边扒着写字。

    这几天很少见到丁儜,他时不时就去了他亲妈的娘家去找他妈,二人也没怎么见过面。他是老爷子的五儿子,是一个姨娘生的。后来老爷子彻底沉迷修仙,那姨娘也就被发卖出去了。而他亲妈的娘家这几年发迹了,见不得她受苦,又把她赎走了,这才有了这种诡异的情形。

    本来丁儜应当和那家少些来往,毕竟按此时的规矩,两家应该是全无瓜葛了的。但高氏是个通情达理的,体谅那妇人念子之情,便也不时放丁儜去小住几天,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事情。

    丁樘示意进宝不要说话,自己轻手轻脚走到丁儜身后,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竟然是在用蝇头小楷写着《金刚经》。那一手漂亮字可把丁樘羡慕坏了,不过,怎么好好的在抄佛经?

    “小叔叔怎么在抄《佛经》?”

    突然听见声音,丁儜吓了一跳,小手一抖,一个字就花了。他生气地回过头,怒道:“你赔!”

    丁樘笑道:“我的字你知道,真要我来代笔么?”

    丁儜一愣,瞬间不知如何是好,急的抽噎起来。丁樘原本只打算和他开个玩笑,没想到竟然把他惹哭了。这倒让丁樘有些措手不及,所幸丁儜还是比较坚强的,没有真的哭出来,收拾了心情,又坐了回去重新写。

    这让丁樘对丁儜有些刮目相看,丁樘道:“小叔叔怎么在抄佛经?”

    丁儜不假好色道:“过几日便是嫂嫂的生辰了,我想写一部经烧了给嫂嫂祈福。”

    丁樘确实没想到丁儜小小年纪如此有心,倒是自己,完全没有去了解过这些,高氏的生辰竟然要到了,自己是不是也要准备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