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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春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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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天秩回到县学之后,便一直坐立不安。面对瞿伦近乎明示的做法,他心下也是惶恐。自读圣贤书,取得功名以来,陈天秩便被点到怀宁做了训导。从事教育工作这么多年,虽然说不上什么冰清玉洁,但是杀人实在是有心理压力。

    虽然盛澜有些老学究,平时比较爱多管闲事,但是说到底,他也确实不是说什么坏人,恰恰相反,那老儿倒是颇为热心。一个读圣贤书的,要杀一个这样的人,不纠结是不可能的。

    况且,陈天秩也没有想明白,为何这一次非要杀他不可?虽然盛澜知道自己等人屁股上的黑斑,但是往昔也不曾以此威胁过自己等人,瞿伦这一次为何忽然要杀他?

    虽然想不太明白,但是无疑,这是瞿伦的意思,而瞿伦作为自己的座主上峰,对自己也颇为照应,替他解决一些难题,顺便放下心头压着的石头,又显得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所幸,盛澜现在不在县学,还能给一点时间给自己考虑。

    将雨伞靠到墙角,陈天秩面色阴鸷,看向门外不知何时才会停止的大雨。

    ……

    乌云深处隐隐雷鸣,妇人问道:“这般大的雨,爷还要出门么?”

    男子压低斗笠的檐,道:“爷们的事情你就莫要插嘴了。”说完,踏着积水泥泞的路便出了门。

    目送男子离去,妇人边上的老妈子问道:“太太,老爷这还没吃饭呢,是要去哪儿啊。”

    这一问,倒把妇人惊得肩膀一耸,连忙捂住她的嘴巴道:“快不要说了,爷不是说过多遍了么,不要唤老爷。”

    那妈妈似乎想起来了,也捂住嘴巴道:“是了是了,这都多少回了,我怎么就是记不得。尚还好,爷已经走远了。”

    妇人闻此,才用手绢按住胸口,释气道:“阿弥陀佛,你下次千万莫要惊着我了。”

    两个妇人还在后怕,那男子却早就穿着蓑衣,顶着斗笠绕过了几条街道。小镇本来就不大,只是泥泞的紧,影响路人行走的步伐。当然,这个时候本就没多少人在路上闲逛。

    男子出了小镇,竟直往码头而去,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码头。因涨水的影响,此时的码头全无往日车水马龙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雨水滴落“吧嗒吧嗒”的声音。

    他绕开堆放在地上、蒙着油布的木材,直往胡先生在此处办公的小楼走去。而原本人多的小楼,今日不知是雨势太大,还是胡继先早有支开,竟全无他人。但大门却还是大开,似乎本就在等待着什么人。

    胡继先听到熟悉而稳健的步伐声,知道人来了,便掌上灯,让原本即使在白天也稍显昏暗的房间变得明亮起来。又将窗前烧的滚开的水,倒入放有茶叶的杯中。

    随后便走到门前,看那男子摘下斗笠,拱手躬身道:“春二爷。”

    男子抬手制止了胡继先,用低沉的声音道:“莫要如此叫,唤我字号便是。”

    胡继先却不接话,将他尚在滴着水的斗笠和蓑衣结果哦,挂在火炉边上的晾衣架上。随后道:“春二爷随意坐便是,这儿本就是您的屋子,那茶水也是您爱喝的潜山山麓云雾茶,用的是三春留下的露水,最是甘甜不过。”

    男子也不见外,坐下便端起来饮了一口,道:“还是那个味道,只是这却不是一时就能备好的,胡先生有心了。”

    胡继先挂好蓑衣,便坐回了主位,道:“是了,本就月月备着,防着的就是春二爷什么时候回来瞧瞧,又没有可口的茶水。”

    男子嘴角含蓄地笑笑,道:“多谢胡先生了。”

    “不用谢我,是谢老东家。”

    这话一说,男子脸色更加不自然了,但是好歹压了下来。胡继先观察到这个变化,却也没有再接着谈了,而是换了话题,问道:“春二爷,既然你来了,那日找您谈的那些想必都想清楚了吧。”

    男子点了点头,道:“我会帮你办好的。”

    谁知胡继先摇了摇头,道:“不是帮我办,是帮丁家办。”

    男子脸色一变道:“若胡先生坚持如此说,那便当我没来,今日之事,权当未曾发生。”

    胡继先没有被吓到,反而劝道:“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老东家也已经好些年头没回来了,春二爷你也没去丁家走动过一步。以老夫这门外人来看,全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男子双手捧着半掌高的茶杯久不发一言,胡继先接着道:“老夫念着这心结不易解,本来也不欲叨扰春二爷的。但是这一次实在非常,纵是以丁家乡土于此,怕也不是那么轻易渡过此劫,这才找上春二爷。”

    “我知道,蠢子无知,你怎么也跟着掺和?”

    胡继先老脸一红,低下头道:“我也不知怎的,只在那时,竟在少东家脸上看到了老东家、大爷和春二爷你的影子,鬼使神差竟就帮他办了。”

    “我?”

    “是啊,老东家的决心,大爷的赤子之心,还有……春二爷你的筹谋?”

    “哈哈哈,我的筹谋?我断然不会让自己落进这种地步。那是什么地方?在县里便是森罗殿一般的东西,旁人只管绕着走,哪里有迎上去的道理?”

    “所以老夫说是老东家的决心和大爷的赤子之心啊。想着老东家若在,也是那般不服输,大爷在,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闻言,春二爷收住了大笑,目光渐渐神离,良久,才道:“胡先生的话术还是一般厉害,竟然将我也说的神动。”

    “不是老夫有什么话术,只是老夫从来待人以诚,今次也是如此。春二爷既然受到感染,也是本性使然,你本就与老东家还有大爷没什么仇怨,本来也不至于陷入今天这步田地的。”

    “胡先生又开始说了?若还这般说,我还是那话,另寻他人吧。”

    见其水米油盐不进,胡继先也暂时打消了劝说之心,重新说回正题,道:“好吧,春二爷要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