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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樘道:“先是那位盛老先生中毒身亡,后来又被那位陈先生说是县衙主簿下的手,结果反坐进了大牢,前几日听说因病瘐死在了牢里。”
胡居仁沉吟了一会儿,道:“竟有这种事?”
丁樘侧目点了点头,道;“是,老师听此,是否也是心惊?”
“这已经不是所谓吏治了,贪腐擅权、结党营私尚还是明面上的东西,只要有决心,便有良药。这般行径,确是如响马火并,道真让我不知如何评价。”
“老师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胡居仁叹了口气道:“我又如何能不知道?若说杀人,除非失心疯,否则定有原因。这缘由要么因恨,要么因利。他二人既非有深仇大恨,岂不就是因利?再则牵扯进去了主簿、土豪,更可能有县衙在内,虽不能洞悉全部,大体也可得知了。”
“老师明察,只是这件事,只怕比老师想的还要龌龊。”
胡居仁眼皮子都不动一下,笑道:“你这地头蛇,自然比老夫这衰朽耳聪目明一些,倒是说说看,看能否震慑住我?”
“不敢说震慑老师,只是怕就连老师也是闻所未闻。老师可曾见过,某地一衙父母官吏勾连,坑蒙利诱本地富户,大放印子钱,致使倾家荡产者不在少数?”
此话一出,却是让的胡居仁双耳微鸣,怔在当场。
“什么?竟有此事!?”便是再好的养气功夫,胡居仁也难以老神在在,这是什么性质?父母官祸害地方,比之人伦便是父母凌剥子女,是大大违逆天伦的。更何况有律法在此,更有天理昭昭,这般事情若是揭发,那必定是震惊天下,直达天听的大案要案啊!
封建时代的法律,看待罪过的大小,除了对人身、法权的侵害,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对封建伦理道德纲常的危害,这种事情无疑大大破坏了这种维系上下的礼法,所以性质极其恶劣、影响十分重大,只怕不交带个人头是过不去了。
但是话说是这么说,但是你仔细想想,发生这样的案子是打了封建王朝政权的脸面,那么揭发出来就不是么?所以这也是丁樘的难处,若是越级上报,到时候板子打在谁身上还真不一定呢。他目前的想法,也仅仅只是消除这祸害,顺便在有可能的情况下,让那县官吃个苦头,仅此而已。
但是胡居仁就不这么想了,作为传统的道学家,他如何看得过眼这种事情?若说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即便自己一向远离庙堂,但这种事情却要有的“孔曰成仁、懵曰取义”的勇气,容不得半分退让,否则学了半辈子的程朱理学,岂不都是白学了?
丁樘不是不知道,胡居仁一旦知道这种事情,就势必会插手。反而正是因此,他才会考虑让胡居仁也介入进来。他毕竟只是草民,还是那句话,若他出面,瞿伦捏死他好比捏死一只蚂蚱。
胡居仁就不一样了,人家是白鹿洞书院的山长,多少官宦的业师,他虽然不在官场,也不大动用这些关系,但就单单凭着这大儒身份,往县衙里一杵,县令难道还敢因他没有功名而让他下跪不成?
所以天塌下来,就该拉一个高个儿顶着。让胡居仁去对付呢些官僚,自己对付这些小吏,岂不是兵对兵将对将,恰到好处?
丁樘道:“正是,我县老父母瞿大人,当真好个人样子。带着一干牛鬼蛇神,竟行此事。事后分赃不均,竟还擅杀朝廷命官。我听闻,他们还打算毁堤呢。”
“毁堤?这又从何说起?”胡居仁更是坐立不安,大雨连绵这么长时间,江河水位上涨,莫说是毁堤,就是不毁堤,也难保不会被洪涝威胁。若是堤坝毁了,那么就是数万的农民居无定所,收成全无,冬日里冻死饿殍无数啊,若真如此,便是十世凌迟也难偿此恶!
“此事,可有确凿证据?”胡居仁紧握住微微颤抖的手问道。
“先生是说毁堤么?此事我也是道听途说,大体推测罢了。”
“那放子母钱敛财,以致治下百姓家破人亡呢?”
“此事多有乡民可出面指正,只是……只是他们直接接触的都是乡豪劣绅,县衙更难牵扯进来……”
“这……这岂不是无有确凿证据?”胡居仁这么问不是不信任丁樘,他见丁樘说的如此细致,早就信了七八分。只是没有确凿证据,让他如何去发力?
丁樘也是难办,关于证据,最确凿的莫过于账本。但是那账本必然被严防死守,如何揪出?江柏元那处的也无非是一个做了许多手脚的副本,全然难以作数。
除了账本,顺着资金流,找到这些财产去处也是一个办法,但是这些钱财数目巨大,又隐匿无形,没有消费的痕迹,要到哪里去找出来?
除了那些乡绅,还有和他们直接接触的江柏元,自己手头竟然没有半点筹码。而江柏元作为孤证,更是完全咬不伤县衙里。
这些东西丁樘原本还不看在眼里,但是那些猪队友如此无用,县衙又难缠的紧,如今胡居仁问起来,才知道是真的要命。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虽然事情大家都清楚有,但是你要放到台面上来说,就要有明确的证据;而有的时候,虽然事情大家都清楚没有,但只要有一个名头,就能把你拿下。
就是这么吊柜,说到底,还是权力问题。若是丁樘有权,莫说他们本就一屁股屎,就是没有,也能把他们好好打磨打磨。
这些都是空想,丁樘鼓着腮帮子,骂道:“难道就拿他们没办法么?”
胡居仁却道:“你仔细与我说说,事情的全部经过,你又如何得知这些,又如何牵连进去。一丝一毫,不要有半点隐瞒,都和我说清楚。兴许这其中,就有什么你我忽略的地方。”
丁樘点了点头,沉声一字一句开始说了起来。从刘靖元和许平康的争论,到胡继先解释子母钱,再到许员外上门,自己上钩,又招揽江柏元,秘会众多土财主,一字不差全部说了一遍。
胡居仁听完,皱着眉头摸着胡须,道:“如今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丁樘问道:“什么办法?”
胡居仁眼睛微微眯起,一字一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