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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继先道:“此前我与东家说的官衙秘闻,大多出自春二爷之口。”
“比如……瞿县令欲要决堤淹田?”
“是。”
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是丁樘却还是不敢相信瞿伦能有这么大胆子。按照胡继先所传达的春二爷的意思,瞿伦是因为要借此斩断“尘缘”,彻底擦干净屁股才这么做。但是这里面风险实在太大了。
按照这个规划,当丁家作为瞿伦等县衙官吏的筹码被丢入赌桌收买本土的大族士绅之后,他就可借打击桐城士绅的余威趁势抽身,这就已经够了。那么决堤淹田的作用似乎就没有那么大了,准确点说,是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一旦瞿伦离任之后大堤被毁,诚然本土的那些士绅损失惨重,无力干涉他事,而参与高利贷的其他县衙官吏也会因为此事被波及,受到处分,或许还会下狱。
但是有一个问题,万一这些人把瞿伦的破事抖落出来,拉一个人垫背;或者干脆就查出了是他在背后捣鬼,弄塌了大堤,这岂不是要把自己搭进去?
瞿伦不是笨蛋,想反,他还很聪明。所以按照正常的逻辑,他一定不会这么干。同样,春二爷也不是蠢货,他敢这么说也一定有根据。
那么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或者说,瞿伦针对的是谁?还是说春二爷不过是在恍惚自己?
丁樘想着想着就皱起了眉头,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自己本就没有经验,考虑各方的利益关系也本来就是十分消耗心神的东西。
前世的自己虽说也算入了社会几年,但是那也只是在普通的岗位上混着日子,哪里会有机会思考这些?
不过丁樘也不是孤军奋战,他把自己的疑惑说给了胡继先,希望胡继先替自己分析一下。
胡继先也是略作沉吟,便道:“少东家能思考这么深入,确实不易。但是春二爷虽然与主家隔绝多年,但是我敢担保他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坑害我等的。若是少东家信得过我,也请对春二爷放宽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胡继先对那位按说有黑历史的春二爷如此信任,但是丁樘还是愿意把这份信任交给胡继先,既然胡继先这么担保,若当面拂了他,只怕也会让他产生芥蒂。所以哪怕丁樘心内七上八下,另一番打算也要放在暗地里。
丁樘道:“既然胡先生这么担保,我自然也不会生疑。只是胡先生以为,那位瞿县令这番作为又是为了什么?又会在什么时候打响他的算盘?要知道,这般大雨可撑不了多长时间,那堤坝若是放着不管,就是不主动去掘,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破了。”
“虽不知道,但老夫却觉得此时上这封信件却是在合适不过的了。一则那瞿县尊必然等的不耐烦了,我等难以拖延;二则此时寻求合作更可将水搅浑。至于决堤与否,反而在其次,以不变应万变,随机而动即可,此时操心反而不美。”
丁樘勉强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便如胡先生所说吧。”
虽然如此,丁樘却也不能做到将疑问完全抛诸脑后,只能等稍后再去琢磨其中关窍,想来这里面定然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解决完这件事,丁樘就要着手布置下一步了。一旦瞿伦答应了自己,无论他作出何种选择,比如对自己虚与委蛇,或者真的把自己作为手中的一张牌打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利用这些,获取更多石锤,用来扳倒根深蒂固的黑恶势力。
丁樘思考的东西,跟脚自然还要瞿伦所领导的行政班底身上。县丞遭殃、主簿避罪、县学停摆,很多县务自然就更加难以主持。比如童生试,比如救灾、比如巡堤等等。但这些似乎都没有动摇瞿伦的心神,他似乎笃定能够在大河出事之前脱离火坑。
与胡继先一番交流,相谈甚欢。胡继先送来的一壶珍珠和五套白瓷器具很得他的喜欢,当然更高兴的是他带来的那一封信件。
送走胡继先之后,他就派人去将江柏元请来,而他此刻却坐在书房,一遍再次玩味那封书信,一方面等候江柏元的到来。
丁樘这封信蕴含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瞿伦,但是瞿伦却更想知道,丁樘是如何摸出自己的。虽说也不必在意这一点,因为根本没有把柄可以被丁樘抓住,但是这种事情不搞清楚,瞿伦就总觉得心里有一块大石头。
他其他的盟友都隐藏在背后,既没有主动暴露自己的动机,也没有被发现的担忧;而县衙内部虽说山头林立,但是有自己盯着,也没有出差错的地方。
思来想去,问题也只可能出在江柏元身上。这倒不是说一定是江柏元泄露,而是说别人可能可以从江柏元与县衙的亲密关系探知一二。当然,瞿伦想的没错,事情确实是这样。
只是丁樘和江柏元他们怎么可能会想不到瞿伦的想法?这一手本来就打算打一个信息差来误导瞿伦。
只见江柏元虾肩沉首走了进来,拱手道:“见过县尊。”
瞿伦指节轻轻敲在桌案上的信件上,点了点头,道:“嗯。”
“未知县尊呼唤,所为何事?”
瞿伦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信件,递向站在一旁的师爷,师爷接过,随后传递给了江柏元。
江柏元作模作样地看了看,才打开仔细阅读。鼠目一转便趴到地上,道:“小人……小人断然不会透露县尊半分半毫,此事……此事定然有内中缘由。”
师爷看了眼瞿伦,道:“江先生办事历来都让东翁放心,东翁自然不是疑心江先生,江先生还是起身吧。”
江柏元听着师爷的冷哼声,心里十分不舒服,但还是陪笑道:“简师爷所说当真让小人心内有如汤煮,小人虽然是为县尊办事,却从来都知此为县尊提携,怎敢不尽心?若我泄了县尊信息,管叫我下了阿鼻地狱,受那刀劈汤煮之刑罚。”
简师爷嘴角噙笑,道:“江先生这是作什么,何苦赌咒发誓?我不是说了么?县尊绝无疑心。”
江柏元这才悻悻然起身,再拱手道:“小人不曾泄密,却不知他们缘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