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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才进房中,便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却是王蝉儿。只见王蝉儿似笑非笑,道:“你还会回来呀,我以为你出去找见什么乖徒儿宝妹妹就不回了呢。”李元霸笑道:“哪里还用找,这里不是有个小师妹在么?”王蝉儿嗔道:“你心里哪有我这个小师妹,你巴不得我早点离了你才好,当我不知么?哼,你出去这么久,也不说一声,你究竟干甚么去了?”
李元霸道:“明日是太原会盟,我出去打听一下,看看怎么才混得进去瞧瞧热闹。”王蝉儿闻言,不由得兴奋:“是,明日天下英雄都会聚太原,定有好戏瞧了。你打听到什么啦?”
李元霸笑道:“如今城里静悄悄的,似乎不象有什么大事一般。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只听说会盟是在太原首富左府家中举行。”
王蝉儿道:“明日会盟,各路英雄该到的都到了。不该到的定然也到了。个个养精蓄锐,自然都闭门不出的。”李元霸点头道:“说的是。头两日,全城上下倒是热闹得紧,谁知一到夜里,便四下不动了。”王蝉儿道:“你只在街上乱走,自然打听不到,便是打听到又有什么用。不如在客栈好好休息一晚,养好精神,明日混进去瞧好戏去。”
李元霸笑道:“你倒自在,难道你忘了,天下英雄会聚于此,说起来都是因为咱俩个呢。”王蝉儿叹道:“都是我的冰儿和你的火龟儿招的,谁知它们两个居然是传说中的什么玄武秘笈。你倒跟我说实话,这两个小东西身上究竟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李元霸道:“我知道的也都跟你说了,不知道的说了你也不信。如今龟蛇二仙躲起来,它们身在何处我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它们身上藏有什么秘密呢。”
王蝉儿道:“你不是说还有什么一十三玄武宝藏吗?”李元霸笑道:“我不过信口胡编哄那阴阳二怪的,你就当真了。”他想起当日在突厥王庭,也这样哄过虬髯刺客,谁知他居然也信以为真,不禁好笑。王蝉儿嗔道:“唉,见你说得那么恳切,连我都信了呢。”想起阴阳二怪,心有余悸,道:“你说明天那两个老怪物会不会也去参加会盟?”此言一出,便觉多余。只因心中对阴阳二怪甚为忌惮,因此有此一问。
李元霸道:“他们是突厥公主重金请出的高手,自然是冲着武林秘笈来的。”王蝉儿道:“哼,那个小骚鞑子对我恨之入骨,她若不杀了我,是不会甘休的。”李元霸笑道:“其实她人也不算坏,谁叫你一见面就骂人家,还发射毒针。”王蝉儿怒道:“我见她和你在一起,气得要命,我又不是木头,怎会没有反应?说起来全怪你!”李元霸道:“怎么怪我?”王蝉儿道:“就怪你。都怪你是天底下最可恶的花心大罗卜。见一个爱一个,到处招蜂引蝶,处处留情。我就奇怪啦,怎么女孩子一见你,就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你,你生得也不英武,也不高大,要人样没人样,要才艺没才艺,你凭什么呢,莫非你真有什么魔法不成?”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嘿嘿,人家女孩子对俺有好感,喜欢俺,正说明俺是个好人,如今像俺这样的好人是越来越少了。”王蝉儿啐的一声,道:“呸,臭美罢你。就你还算好人么,你简直不是人,还好人呢。遇见你,就算倒大霉啦。”李元霸一本正经道:“恶人遇见我才算倒大霉。”王蝉儿轻哼一声,瞪了他一眼,顿了顿,又问:“好了,废话少说。你倒说说明日咱们怎么混进左府去?”李元霸道:“说起来,江湖道上,无论正邪,都冲着玄武秘笈而来的。起先,江湖传言秘笈各有一半在你我身上,后来才知原来玄武秘笈就是龟蛇二仙,你我两个才免于被人追杀。可是,如今更传出什么‘非李不解,遇袁而明’的谶语。我又恰好姓李,黄龙教的邴元真那秃驴还以为是我。明日赴英雄大会,须得小心行事。最好乔装改扮,掩人耳目,不然麻烦不小。”
王蝉儿道:“是。到后来玄武秘笈都在你身上,我倒被连累,被连累了还不明真相,也算冤啦。明日赴会,咱们还是不露行藏为妙。咯咯,怕只怕你一冒头,认出你的人不少,特别是那个小骚鞑子……”李元霸道:“她认出又何妨?”王蝉儿道:“小骚鞑子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认出你来,岂有认不出我呢?”李元霸哈哈笑道:“小师妹,你我既为同门手足,她若不利于你,我岂会袖手?”王蝉儿似笑非笑,点头道:“嗯,到时你会怎么,现下还看不出,明日就知道啦。好罢,我也累了,要睡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罢。”转身出了房门,回头看了李元霸一眼,欲言又止,自己进了客房,关门自睡去。
李元霸见王蝉儿睡去了,自己在房中,却坐卧不安,心思烦乱。心道:“不知高丽公主身在何处,生死不明。褒姒和杨离也不知还在白鹿山庄与否,明日英雄会盟,却无暇去找她们。”转念又想:“颜萱姐姐已到了太原,可是太原如此之大,一时又哪里找到她的踪影?”他几度看见颜萱背影,深信颜萱已在太原城中。此事甚令他烦心,一夜辗转难眠。
实则颜萱就和他同住在一旅舍中,却无缘相见而已。原来当日在驿站颜萱将随他私奔而去,临行颜萱要面告母亲,让李元霸等她。可是李元霸被恩师命速往洛阳送信,颜萱回来不见了李元霸,心中伤心愤懑,几至绝望。后来,她只好先随母亲往丹阳郡(今南京)栖霞山功德寺落脚,每日以泪洗面。时隔一载,思念之情不可抑制,暗下决心,背着母亲,悄悄出来,自往洛阳觅去。她一路过来,为避人耳目,皆以书生扮相,倒是吉人天相,一路竟没遇到什么风险,只是路途奔波,吃了不少苦头。辗转数地,曲折千里,依旧不见李元霸踪影。途中无意间听到秋十月太原有英雄大会,她灵机一动,心想李元霸身负师命,多半会赴英雄会,因此早早赶到太原,找一家幽静客栈落脚,每日上街打听消息。每日清茶淡饭,深居浅出,专往人多繁华街市打听,两次和李元霸擦肩而过。
李元霸哪里想到颜萱和自己同住一家客栈,却无法碰见。他才迷迷糊糊睡到夜半,忽闻一阵急促敲门声,听出是王蝉儿,起来开门。王蝉儿一闪身进来,脸色苍白,张口道:“元霸,这个客栈里有鬼!”李元霸睡眼朦胧:“世间哪里有鬼,胡说。”王蝉儿神色慌张,道:“真的,不骗你。你听,我睡下之后,老听见隔壁有敲门声,可是又不像有人的样子。不信你贴耳听听。”她浑身发抖,显是被吓着了。李元霸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客栈皆为木结构,每间客房仅有一板之隔。他见王蝉儿如此疑神疑鬼,便贴耳板壁,细听片刻,却无丝毫动静。王蝉儿坚持要他再听,他只得又弯腰贴耳,还是听不出什么,正要取笑她。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声闷响,王蝉儿妈呀一声,跳起来,直扑到李元霸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李元霸笑道:“小师妹,你别疑神疑鬼的,不过是什么物事掉了,哪有什么古怪。”话虽如此说,也觉得有些异样。
过了一阵,又无声息了。王蝉儿却紧搂着他不放手,脸埋入他怀里,浑身颤抖。李元霸拍拍她的肩头,笑道:“小师妹,多半是老鼠夜里出来觅食,碰落了梁上之物。”此刻,四周静谧,王蝉儿手握李元霸的手,再也肯离开他半步。李元霸心想:“女孩子都怕鬼,也没法子。”
待王蝉儿稍微安静下来,轻轻拿开她的手,哄她上床去睡,自己坐在桌边打盹。王蝉儿不肯,道:“要睡你自己睡,我就坐在这等到天亮。”李元霸道:“现下在凌晨未时两刻,你几时才等到天明?”王蝉儿摇头道:“我不睡,便是睡也睡不着。要不,你陪我说说话,两个说话不知不觉就天亮了。”李元霸道:“我困得紧,不想说话。我要睡觉。”王蝉儿嗔道:“哼,我知你不想陪我说话,要睡你自己你睡罢。今晚我就坐在这里到天亮。”
李元霸笑道:“小师妹,你若不睡好,明日咱们怎么去参加天下英雄大会?”王蝉儿道:“反正咱们也是去瞧热闹,又不要你上去跟人家动手,怕什么。”李元霸道:“动不动手却很难说,你不见突厥公主很恨你么,她请了黑驼二怪下山,肯定要去大会上捣乱的。她见你和我在一起,岂能善罢甘休,到时我可不想看你被人撕成两半。”王蝉儿怒道:“呸,你才被撕成两半。你巴不得我被人撕成两半对不对?”李元霸道:“哪里的话,我再怎么也是你师兄呀。”王蝉儿幽幽道:“你只说你是我师兄,我的师兄多着呢,也不差你一个。”忽念起七八位师兄来,有看看李元霸,不觉叹息。
李元霸笑道:“小师妹,你是不是想说要是其他师兄在这里,哪还用得着我保护你?”王蝉儿道:“哼,你是我肚里的蛔虫么,你知我怎么想?我知你不想让我跟你在一起,我偏要缠着你。看你怎么办。明天我偏和你一起去看热闹,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李元霸道:“好,要去就去吧,不过我得睡一会。”王蝉儿道:“你就知道睡,你的武功到底练得如何,要是明天真的动起手来,看你能不能救我呢?”李元霸道:“嘻嘻,小师妹,我武功比我好多了,再说其他师兄一定也会来的,到时你也不用我保护你的。”王蝉儿道:“我偏要你保护,你须得一个个把他们打败。”李元霸笑道:“哈哈,说起来我连你都打不过,还说要保护你呢。不过,现下我实在困得紧了,我睡会罢。”王蝉儿道:“好罢,你快睡罢。我给你赶蚊子。”
李元霸在床上躺下,见王蝉儿坐在床边,笑道:“小师妹,我何德何能,要你帮赶蚊子?”王蝉儿道:“是的,你生在福中不知福。可是不许你睡那么死,要是鬼突然跑进来,我可怎么办?”李元霸道:“那只好你也上床跟我一起躺会罢。”
王蝉儿呸的一声,转过脸去,害羞得红了脸。李元霸哈哈一笑,实在困乏,头一挨枕,就睡着了。
李元霸才睡下不久,抬头见在床边为自己赶蚊子变成了颜萱。他心中欢喜,越想越美,伸出手想去抱颜萱,口中喃喃:“萱姊,你怎么才来,我想死你了。”谁知颜萱一把推开他,还给了他一个巴掌。他痛得睁开眼,哎哟一声跳起来。坐起来一看,却是王蝉儿,哪里是什么颜萱,不禁大失所望。
王蝉儿双手叉腰,气鼓鼓的道:“臭小子,你做什么美梦,天亮了,快滚起来。”李元霸才知是南柯一梦,哈哈一笑,回想梦中情景,叹了口气,翻身下床。王蝉儿已洗过,他胡乱洗漱一下,两个出了客栈,就近街边买了几个胡饼,往孝闻坊寻去。原来李元霸昨日也顺便打听到,英雄会盟选在太原首富左氏府邸,左府建在孝闻坊,豪阔之极,几乎占了大半个街道。
天已大亮,街上人来人往,显然比寻常热闹许多。走到半道,王蝉儿将他拉过一边,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他点点头,然后两个寻到一家衣店,可是这家衣店多售胡服,只好选了两套穿上。王蝉儿找来一把胡子,沾在嘴上。说自己跟大师兄程元一路过来,也常如此打扮,省了许多麻烦。
她脸上挂上胡子,转眼变成中年汉子模样,只是肤色太过白净。李元霸顺手抓了一把灰尘,抹在她脸上,笑道:“哪有这样白净汉子,你若这样出现,江湖道上人物以为又一个黑驼山下来的妖怪了。”
王蝉儿虽嫌尘土脏脏,可为掩人耳目,也只得忍了。她笑嘻嘻也顺手摸黑了李元霸的脸,笑道:“从现下开始,你就是我徒弟,我是你师傅。”李元霸笑道:“凭什么我做徒儿,你做师傅?”
王蝉儿道:“我有胡须,你没有,因此我做师傅。”李元霸道:“要胡须还不容易么?”王蝉儿道:“那你试长几根出来我瞧瞧。”李元霸道:“一时之间,哪里又长得出胡须?”见王蝉儿早有准备,只好道:“也罢,让你占些便宜,我做徒弟吧。”王蝉儿道:“咯咯,这才是乖徒儿呢。走吧,好徒儿。”在前大摇大摆走路,倒两手大甩,俨然武林宗师模样。
李元霸微微一笑,跟在她后面。转了几个街坊,远远看见孝闻坊。只见街坊上车马充塞于道,往来人物不断,多为江湖豪客打扮。此时已是近午时分,天上日头正照。他两个身材不高,也不起眼,只低头跟着人群涌入左府大门。进了左府,才跨入第二道门槛,便有门丁上前盘问,索要名帖。王蝉儿不做声,只打眼色给李元霸。李元霸吞吞吐吐,故为结巴道:“师傅,我……我们是从白驼山下来的客人,专程来参加天下英雄大会的。这是我师傅,江湖人称玉面圣手的便是。小的我姓胡,名叫胡周。”王蝉儿当即掏出白羽扇,霍地打开,摇了几下,做出一副风流潇洒的样子。门丁见他们服饰怪异,气宇不凡,不好深问,又见后面涌来更多的人,不好再问,后面的人一鼓噪,在后一推,大家蜂拥而至,便都涌进去了。
跨入第三道门槛时,只见眼前现出一片空旷之地来。空地之上,人头攒动,各种方言喧嚣不已。李元霸心下吃惊:“想不到左府之中,竟还有个大操场。”他四处观看,只见大操场三个朝向,分别为东南北。西面靠墙向东立有一座大的高台,高约五六尺,呈四方型。仰首上看,大高台之上,四根圆柱高耸,横梁交叉纵横,显得厚实之极。高台顶端一根横梁中央,下垂一绳,悬挂一物,有一尺见方,以黄布包裹,不知何物。
高台之上,当中设有五张椅子,并排而列。高台下面,设有数百张桌凳,上面摆满酒肉瓜果,碗筷杯勺齐备。靠近高台前三排桌椅摆设精致,显为重要客人所设。李元霸随人群涌入之时,靠近高台前三排桌旁已坐满了人,皆衣冠华丽讲究的人物。显然先安排重要客人入座之后,才让江湖各路随从人物涌入而坐。
李元霸心道:“今日之会,乃是二哥安排,也不知他要搞什么名堂,我且看看再说。”
涌入左府观摩英雄大会之人,皆来自四面八方三教九流人物,形色不一,混杂相处,足有数千人之多。王蝉儿却不以为奇,只是四处张望,似在寻找什么。
李元霸道:“怎么不见师兄他们几个呢,莫非他们也像咱们一样,化了妆进来。”王蝉儿点头笑道:“嗯,你想看的人不知今天来了没有,我替你找了一下,却不见人影。”李元霸道:“嘿,我想见什么人?”王蝉儿伸手一指,道:“这不,小骚鞑子也来了。”她见乌蓝达公主身边站着黑驼二怪,仍心有余悸,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李元霸的手。李元霸见她如此,笑道:“小师妹,别怕,有我呢。那两个妖怪也没什么好怕。”
王蝉儿摇头道:“我不怕他们,我是怕你。”李元霸不解回头望她,王蝉儿幽幽道:“我怕你半道将我甩了,自己跑了。”李元霸笑道:“要是七八个师兄动手,我打不过他们,自然是要跑的。”王蝉儿道:“哼,我知你小子狡猾得紧,你有风魔杖法,便是八位师兄一起上,也未必奈何得了你。可惜你的风魔杖法时好时坏,谁知你几时使得出来。不过,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许你离开我半步。你听到没有?”李元霸微笑不语,眼睛只往台上看去。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中年文士走上台前,朗声道:“各路江湖道上朋友,欢迎光临太原左府。在下姓房,乃是太原公子手下。请大家稍安勿躁,在下受敝少令主之托,在此先向各位禀告几句。”
台下众人本来喧闹不已,顿时安静下来,仰首而观,见这中年文士生得清瘦儒雅,都想听听这姓房的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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