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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城河是涡河的一条支流,而涡河是淮河的主要支流,是豫东地区入淮河的交通要道,楚汉相争时的鸿沟大概率指的就是这条河,平常年份,孙城河的水量还是比较大的,但是这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下雨天一年比一年少,旱情也越来越严重,今年尤其如此。
坐落在孙城河边上的王辛庄的庄主王元晚今年以来身体一直不好,可以说半是忧愁导致的,从开春到入秋也没有下几滴雨,王家的地除了河边的水浇地能有点收成外,坡地旱地几乎都旱死了,租种王家土地的佃户一下子陷入了绝望之中,三天两头的来王家借粮食借钱度过饥荒。
王家也是头疼,因为王元晚有举人功名,族人的好多土地都诡寄在他名下,年景好的时候也可以收点租,日子还好过些,不过这几年不行了,年年有灾荒,佃户也无力交租,甚至还要借钱度日,而他家也是诗礼传家之家族,做不出那恶霸地主的事情。
找他家借粮借钱的人大部分都有以前的欠账,按理说旧账不还新账不借,不过佃户家人口多,就算好年景交完租后还不一定够吃,哪有钱还债,加上几年灾荒,再不借给他他家都饿死了,乡里乡亲的也不能做得太过,这年头当地主都难啊。
而且往后还不定咋回事,听说上游好多地都被周王府收购了,建立了王庄,上游来水肯定得让王府先用,连抢水的各村械斗都打不起来了,这收成还好了得,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现在已是冬至节气,马上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已经传出好多佃户家有冻饿而死的人了,来王家借贷的人更加络绎不绝,王元晚只能躺在床上装病。
这个时候王元晚头上扎着一根毛巾,正愁眉苦脸的躺在床上,门外却传来自己大儿子的声音,“爹爹,有个事得跟您说一声。”
“吾儿何事啊?”他这个大儿子一向机灵会说话,但沉不下心,不是读书的料,但是他家老三天资聪慧,估计能继承自己衣钵,唉,这年头没有一个功名,大好的家业就得败了。
“爹爹,隔壁村来了一队押镖的,正招人去海外垦荒,说海外有金山可挖呢。”大儿子说道。
“哦,此事可是谣传?”王元晚不相信。
“不是谣传,说的有根有据的,下游吴韩庄的韩家树说他的一个远房表亲去了极北的金河地区,他不会采金,只是给他们做饭,就赚到了好多钱,今年回来了从老家招募了二十几个人,自己组队去淘金了。”大儿子解释道。
“咱们诗礼传家,祖宗陵寝在此,不能离开啊!”王元晚将信将疑。
“爹爹,咱们不去,但是可以让那些借钱吃饭的人去啊,如此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我们也是仁至义尽了。”大儿子也犯怵了,现在借的钱粮,猴年马月才能收回来哦!
“也是个道理,你不行联系下那支镖队,把他们镖头请到咱们家问问情况。”王元晚眼睛一亮,马上坐了起来,脑袋也不疼了。
他大儿子应声而去,不过在黄昏之前,又急匆匆的回来了,匆忙找到他爹,“爹爹,那个镖头忙得很,咱家已经排到七天以后了。”
“哦,何故这么迟呢?”王元晚问道。
“周围的村子都跟我们一个想法,听说这个镖局得了金启钱庄的贷款,可以帮助欠钱的佃户还款,不过这个还款额要打折,合下来大概一口人四枚银币,不光要青壮,老人小孩都要,而且都给一样的钱,如果是种田的老把式或者匠人、能识一百个字以上的文化人,这个还欠款的费用还可以增加呢。”他大儿子跟他说道。
“哈,能认得一百个字就称之为文化人哈哈哈,呃!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怪不得大家都找他们啊。”王元晚有点着急了,“那咱们赶紧去问问那些来借钱粮的佃户,尤其是那些家里穷得叮当响的人,想法设法的把他们送过去,要不冬天饿死了怎么办啊,钱粮正好不借了,能收回点是点,好歹能见着回头钱了。”
同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王举人也顾不得斯文形象了,马上催促大儿子去办理,事不宜迟,七天后必须有所进展,镖局的人都过来了。他儿子马上就召集人手,去做动员工作了。
这次过来涡河流域的镇远镖局是从清江浦收购的,大掌柜没有更换,但是新股东派遣了财务人员和军事顾问,并且从倭国招募了一些受迫害的天主教切支丹武士,还有一些从新大陆招募过来的印第安人,全部起了汉名,装束也和汉人一致,不过说汉话的口音有些僵硬而已。
他们在事前做了严苛的军事训练和文化教育,是将来镖局军事力量的基层军官。镖手大部分还是从当地招募的,不过条件苛刻,进来后必须按照外族雇佣军的训练模式进行军事和文化教育。说来也是惭愧,那些切支丹武士的汉字写的比一般的本地镖手都要好。
因为训练严苛,现在可以出来执行任务的并不多,象孙城河这支镖队,只有二十几人,乘船溯淮河而上,然后进入涡河,到达涡河和孙城河交界的位置,设立了一个简单营地,孙城河水浅,只能改陆路沿河而上,今年这一带旱灾不轻,应该能够招募不少的移民。
这支镖队的队长李三金也已经有四年的社龄了,是社团派驻的军事顾问,这支队伍里还有三个武士和两个印第安大汉,一人管着四个镖手,他们把长兵器藏在大车里,土布劲装里是一件带护肩的镶铁皮甲,外面敞怀穿着一件厚棉布的褂子,然后在左右胁的枪套里插着两把三眼燧发手铳。一副护卫的打扮。
隆冬时节的涡河水位不高,也就刚够社团最轻型的内河车帆船顺利航行,河两边的芦苇早已经枯萎,一支支箭一样的芦絮在寒风中随风摇曳,天地满眼是一副苍黄肃杀的景象。
镇远镖局的营地规模大概在两千平米左右,全是临时建筑,雇请了当地的农户挖掘了壕沟,壕沟内仅仅用木栅栏和新制出的铁丝网围成一圈,四个角各有一个土台,方便镖局携带的轻型灭火炮防御,所有的建筑都是帐篷,河岸边有一条简易的栈道码头。
镖头李三金带领两个组去吴韩庄谈业务了,已经传过信来,吴家将组织大概十五个家庭七十多名佃户去海外垦荒,由他们派护卫把人领到这个河岸边的营地,然后在这里签署债务转换文书,并领取打了折的还款。
还款都是金启钱庄不记名的银圆券,如果不愿意要银圆券,也可以换成各种物资,如粮食、棉纱、砂糖、皮具等。这些都是社团的畅销货物。
营地里负责的是一名汉名叫刘信诚的武士,他原名叫高桥信诚,传说日本姓高桥的人是五胡乱华期间刘姓一支迁到日本后传下的后代,这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现在这个营地除了镖手,还有云马运输公司的趟子手和船员,一共得有六十几人,待移民集聚一些,就可以往下游运送过去。
不得不说,有魏公公这杆虎皮大旗就是好使,目前在运河沿线移民非常顺畅,内河船只沿着淮河、运河把移民转运到扬州或松江,然后换海船送到大员或马场港。这一路很少有不开眼的刁难,也是,刁难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自己被调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喝西北风去了。
孙城河口这个营地一次也就是容纳二百多移民吧,这还是冬季,大家宿营可以挤一挤,为了迎接移民的到来,储备的物资倒是特别充足,保证食品和御寒衣物供应充足。
营地负责人刘信诚正在营地里巡视,这时瞭望台上的警戒哨兵吹响了警戒哨,报告说一大批流民往营地内走来。
刘信诚还以为是哪个庄的移民过来了,连忙安排烧热水熬粥,准备接待工作。直到那一群人走到营地前面。
这群流民大概有十几个人,清一色的青壮男子,手里都拿着刀、棍等武器,为首的那人三十多岁,长得彪悍强壮,面对寨门就大喊了起来。
“你们这里谁当家啊,出来见个面吧,大云山的彪爷想跟贵寨借点钱粮,请当家的出来搭个话!”
刘信诚让众镖手做好准备,便拿着自己的太刀出来了,“这位爷怎么称呼,我们是镇远镖局的,往这边送点镖,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几个月的文化强化训练还是挺有成效的。
看着这个个子不高,长得敦敦实实的汉子,来的这个彪爷也知道他肯定有点本事,便道:“既然是走镖的,也得懂点规矩,到我们的地盘,好歹也要意思一下吧。”
“我们来这里,已经和咱们镇里的巡检大人打过招呼了,这个不知彪爷那边是什么讲究呢。”镖局出门在外就得讲究一个会说话,察言观色也是必须的一个培训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