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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交手之后,围攻陈余庆的三人均深感无力。原本他们自认武功虽不及绝颠,但也不会相差太多。三人联手,应当可以应付。
谁知,现实与预想差距太大,大到他们一度对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武功失去了信心。
三人各怀心思,正盘算着找机会退走。却听陈余庆无故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唉~早想会你一会,若能论武吃酒,定是一大快事。不曾想,竟是此时,看来酒是吃不成了。”
陆山君等三人满头疑惑,不知陈余庆是什么意思。薛虎张嘴欲问,话未出口,就听见一道平和沉厚的声音传来:“若非为了却一桩因果,老夫实不愿今日来此。”
场中飘来一阵清风,不知源自何处,似乎打了个转,便多出一道青色身影。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普通人若看去,明明就在眼前,却让人下意识以为无人在此。
陈余庆平静的抬眼,见那人着青色衣袍,须发有些斑白,面色苍白却无病态,一双凤眼微眯,看似波澜不惊,内里却蕴藏凌厉之意;精神隽烁,双手柱剑而立,腰背笔直,身形似剑,似乎随时能以身化剑,直冲天际。
“青城山,浮生剑!”陆山君心中波涛起伏,暗道:“没想到他竟能将江怀古请出,此事定矣。”心中压力骤减,他慢慢后退几步,提气纵跃,与薛虎和王信汇合。
暗暗对两人打了个眼色,其余二人会意,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凝神关注两大绝颠对峙,等待时机。
陈余庆心中暗自着急。这些人目的明显,浮生剑江怀古既然来了,那今日势必要分出胜负生死。若只是他自己,自然毫无畏惧,可屋中的妻儿兄弟......
无奈,他对着江怀古拱手一礼,说道:“前辈既来,晚辈自然乐意奉陪。只是,晚辈兄弟乃局外人,又道祸不及妻儿,恳请容许晚辈先打发了这三人,再与前辈一叙。”
这话一出,江怀古内心很有些复杂,甚至有些怜悯。要知道,陈余庆与他均为武林巅峰人物,向来受人尊敬仰望。相互之间虽有辈分差距,但地位相当,自是平等相待。可为了妻儿兄弟,陈余庆不得不说出这种近乎求饶的话来。
这边一个诚心恳求,一个感慨叹息。可那边的三人可听得心惊胆战,差点没转身就逃,只是身为江湖一流高手的自尊和脸面,硬生生的止住了即将迈出的腿。可背上真真是汗毛倒竖,肌肉紧绷;脸上冷汗如同雨下。
他们紧张的盯着江怀古,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好一阵子过去,就在三人脸都涨得通红,快要憋死的时候,江怀古有些惭愧的声音传来。:“老夫不得不为,若不偿还昔日因果,心有挂碍,修为不得寸进。”
听闻此言,陆山君、薛虎和王信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随后急促呼吸,似要将缺失的空气补足,薛虎甚至轻轻将身子扭转一边,偷偷擦拭额头的汗迹。
“哼哼”陈余庆冷笑一声,说道:“心有挂碍?若今日因你之故,使那三人害了我妻儿兄弟,你便无挂碍了?”
江怀古回道:“老夫只应了与你一战,你之家眷如何,与老夫何干?他们便是今日身死,也非老夫所杀。而你我之战,谁生谁死,也不过是追求武道的代价,与人无尤。”
言语间已无方才半分愧意,气息沉敛,宛如泥胎石像。
陈余庆闻言,有些怪异的看着江怀古,问道:“你修浮生剑,却怀无情道?”
江怀古抬了抬眼睑,说道:“浮生即不定,亦是虚空,虚空不定,万象分离,意掌虚空,自需无情。”
陈余庆摇了摇头,说道:“岂不闻道法自然?浮生不定,缥缈若虚,你不以意顺,以心悟,以气御;却妄想以控字驱使,故需斩三尸之念,修无情之法。错了,错了。”
江怀古心中大讶,不曾想还未交手,仅几句话,陈余庆就看出了他的修行之道,虽然看得浅显,却也足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我道不同,无需赘言。”压下心中的惊讶,江怀古不欲再多言。身上喷薄出森然剑意,向着陈余庆压去。
罡气凝剑,何等锋锐无匹,空气都被肉眼可见的切开。面对同级高手,陈余庆自然不敢托大,只能凝神对敌。
至于张环和他的妻儿,不是不想管,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暗自祈求老天保佑。
若妻儿兄弟真的被害,除非今日死于江怀古剑下,不然定要上穷碧落下黄泉,将这些人击杀,还要找出幕后之人,即便真是皇帝指使,也要为妻儿兄弟报仇雪恨!
原本陈余庆只是因先前陆山君未尽的语意猜测,但内心当中并不太信会是皇帝派人来杀自己。如今见到江怀古出现,虽然他说是为了结因果才出手,可这毕竟只是说词,未必是真。
屋内,听着外面的交战之声。李氏低头去看怀中的孩子,见这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竟直直看着自己,闪亮乌黑的眼眸中居然透出一丝忧色。李氏先是一惊,想再看清楚,却见孩子已经闭上双目。
暗笑自己过于紧张看花了眼,随后收敛思绪,沉吟片刻,对依旧挡在自己身前的张环说道:“叔叔,你且帮我抱着生儿。”
张环转过身,接过李氏递过来的孩子,刚要说话,却见李氏走至一旁,从墙边架子上拿下一个木匣子。随后从怀中拿出钥匙,将匣子上的锁打开,拿出一本簿册,并递给张环。
张环疑惑道:“嫂嫂,这是何物?为何......”话没说完,便被李氏抬手打断。她将册子塞到张环手里,然后默默地看着孩子,仿佛要将自己的儿子刻进心里。
此时的李氏,身上散发着沉寂哀伤的气息。惹得张环不敢多言,只能小心抱着孩子,并将李氏给他的册子收进怀里。
过了一会儿,李氏抬起头,对张环说道:“叔叔,我虽不懂武功,但与夫君漂泊江湖多年,何曾有人能让他出此恳求之语,定是来了极为厉害的对头。”
说着,声音开始哽咽,眼眶含泪,似想到自己顶天立地,纵横无匹的夫君竟有求饶之意,心中疼惜。
听她继续说道:“此番定难善了。方才那本册子,是夫君多年的武学心得。内涵陈家家传武功注释,虽非原本,但其中武学道理博大精深,请叔叔务必收好。若是贼人闯入,千万不可顾我,求叔叔带着生儿寻机退去,保我陈家骨血不失!”说完,竟一跪到底,拜俯于地。
张环听李氏之言,声声泣血,满是哀求,心中剧痛。只觉得满腹愤慨,恨不得出去与那些贼子分个生死。
然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这点微末武功,根本不是对手。理智告诉他,须听自家嫂嫂之言,才是最好的打算。
纷乱的情绪充斥,张环堂堂七尺之躯,战场上勇悍的武将,竟虎目含泪,不知所措,张嘴连句话也说不清楚,只能不停的喃喃道:“嫂嫂......嫂嫂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啊。”双手虚扶,似想扶李氏起身,却进退维谷,无法自处。
李氏抬起头,眼含坚定之色,又说道:“叔叔若能带着生儿逃得大难,必要去往江南始新陈家祖宅,新安堂正堂内,悬着武左卫将军画像一幅,其后有一暗格,内中存放的正是武左卫大将军所创《武法六韬》之原本。叔叔尽管取来,有我夫君那册武学心得相辅,叔叔自练或授于生儿皆可。”
张环本就心神不属,再被李氏一连串叮嘱,只听得有点愣神。李氏见其目光有些呆滞,喝了一声:“叔叔,可记得了?”
这下总算魂归躯壳,张环目光终变得清明,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嫂嫂放心,方才虽心乱如麻,却也将嫂嫂的话听得分明,定不会忘记分毫!”随后,低声将方才李氏之言重复一遍。
李氏确认无误后,推着张环躲在门边墙角处。又道:“叔叔不可妄动,待贼人闯入,莫要犹豫,越快越好!若我夫妻亦能大难不死,自会去江南寻你们。”张环郑重的对着李氏点了点头,沉声道:“嫂嫂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