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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青山之上,断崖旁,一身着赫红长袍的男子已背手站立许久,后头的侍从虽然身强体健,却也起了层疙瘩。
“公子,我们回去吧,老夫人该担心了。今日是去文侯府定亲的日子,迟不得呀。”
他家主子每有心烦之事,都会来这里站上几个时辰。这里虽然高,但看到的景物都是树,跟了他快七年,却还是不知他总傻站在这里看什么。
“嗯,再等一会儿。”
他总有种感觉,自己主子是在等一个人,是谁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除了偶尔会来这里,别的都很正常,也看不出对谁有多上心。
“承德,你冷不冷?”
“冷。”天还没亮他们就来了,当时的雾气重得连衣服都潮了。
“以后,我们不来了。”
承德不敢说好,主子似乎对这个地方情有独钟,来不来都看他的心情。
转瞬,那个有点点忧伤的男人转身,变得不再迷茫,恢复成往日那个决绝的世子。
——
文定侯府,侯爷长女何媛坐在香闺中,盯着铜镜发呆。美少女仿佛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心心念念的世子居然会答应前来求亲,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虽然使了些手段,但结果美好又何必介意手段恶毒否?她不自觉握紧拳头,世子妃之位,她志在必得。
侯爷何文炳与继夫人柳氏坐在大厅里喝茶,时不时的看看时辰。他们都没想到,将军世子会来求亲。何媛的生母王夫人在分娩时不幸离世,深爱原配的何文炳因此不是很喜欢何媛。
继夫人柳氏生有一儿一女,在侯府中的地位稳如泰山。何益初是嫡长子,何依依是嫡次女。她女儿依依不但温柔可人,样貌也绝佳,有他们做支撑,不比那个无依无靠的何媛更有排面?此番,她倒要试试,自己女儿能不能当上世子妃。尽管听闻世子生性冷淡,可世子妃这个香饽饽,依旧让人趋之若鹜。
柳夫人召来贴身丫鬟,小声道:“去看看小姐洗漱好了没有,叫她今日别出门,等我话。”
她问的当然是自己女儿,那个何媛,她巴不得日上三干不起就最好。
“是,奴婢这就去。”
又等了许久,时至正午,将军府的人才姗姗来迟。
文定侯虽然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却不敢给将军府的人甩脸子,依旧笑脸相迎。
“侯爷啊,真是勿怪,老生这身子骨是越发不行了,折腾到现在才来。”年约四十的妇人笑着跨进大厅,认真辨别可以看出她的笑不达眼底。
“不急不急,纪老夫人身子要紧,总会定亲的,年轻人多等一会儿也无妨。来,请上座。来人,上茶。”
文定侯和纪老夫人一左一右上座,谢翊钧坐在纪老夫人的下手,对面是柳夫人。
“来人啊,抬进来。”
纪老夫人发话,红木匣子陆续被抬进来,足足有二十多台,各不相同,偌大的大厅都快放不下了。柳夫人忍不住动心,别人倒是没什么表情。
纪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有些看不上,奈何……哎。
“侯爷,这是令爱那日落下的香囊,毕竟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完好奉还。另外,这是小儿的定亲信物,不知可否请令爱出来一见。”
这是一块质地乌黑的墨玉,温润细腻,是难得的上品,上面刻着他的姓。
“当然。去,请小姐来。”
“是。”
灰衣仆人刚出门,就被彩云给叫住了,他记得,她是柳夫人的丫鬟。
“松平,去叫二小姐。”
松平有些犹豫,“老爷传的,应该是大小姐吧?”
“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
他踟蹰片刻,还是转了方向,去叫二小姐。后院现在是柳夫人当家,不听她的,他估计没有好下场。
没过多久,何依依就来了,她穿着一件水桃色裙子,上面用银丝绣着桃花,随着步履飘动。白色裹胸小衣绣着绿色的枝叶,轻盈的镂空纱绢吊在肩头,宛如仙子的蝉翼。柳夫人满意极了,微笑着点头。
文定侯微蹙眉,撇了眼柳氏,暗地里又看纪老夫人和谢世子脸色,他们似乎没有表示不满。如果不是非何媛不可,那何依依当世子妃,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想起那个从不对他言笑的大女儿,他着实不怎么喜欢。
“这是小女依依,年十四。依依,还不过来见过纪老夫人和谢世子!”
“是。依依给夫人请安,祝老夫人平安福寿。”又微转身给世子请安,眉目羞赧。
纪老夫人笑着叫她起身,打趣道:“侯爷真真好福气,女儿出落得一个比一个标志。”
见她表扬自己女儿,柳夫人连忙炫耀起来:“我家依依琴棋书画样样,女红也极好。”她拿出一个绣囊,上面绣的图案与方才纪老夫人还回来的香囊别无二致,“看看着纹路,这配色,不是寻常女红能比的。”
何依依皮薄,红着脸拉过她娘坐下,不好意思的站在一边,嘟囔着嘴似乎有些小脾气,小模样有些可爱。
纪老夫人瞥了眼谢翊钧,他低头喝着茶,万事事不关己的表情,她不由得心里叹气。
何媛她上次见过,模样也挺标致,就是爹不疼娘不爱。这个何依依也不错,按他文定侯的意思,似乎想让二女儿顶替大女儿。可惜两人都不入谢翊钧眼,还是要她做主。
“我瞧着也挺好。你有没有什么心爱之物?可否拿来给老身瞧瞧?”
因为事先有准备,她拿出一块和田玉佩,白净通透,刚好与墨玉一黑一白,怎么看怎么配。
就在纪老夫人拿到玉佩时,何媛出现了。她穿着一身崭新的湖色裙,因为走得有些急,有一两根头发散落,但丝毫不影响美感。
如果将何依依比喻成粉玉娇的桃花,那么何媛就是寒冬里的红梅,美得冷傲。
她对上座一一行礼,也没说下人未通传,只说自己来迟了,请恕罪。她看了眼纪老夫人手上的和田玉佩,没有任何不悦,反而笑容灿烂道:
“老夫人,事先说好的信物我已备好,请夫人过目。”她直接越过双亲,将东西交给老夫人。
她亲自从项间取下一块翠绿色的弥勒,弥勒佛胖乎乎的,笑的很开心。
“这是我娘死前给我的遗物,从小我便带着,可保平安。”
文定侯本想叱责她目无尊长,可见了那块玉佩,仿佛看见了原夫人,硬是压下了内心的怒火。许她最后一点包容吧。
纪老夫人伸手接住,莫名觉得这玉有些温度,有些沉。
大厅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两块玉上,不知道纪老夫人会怎么选。一边家事较好,一边事先有约。
纪老夫人又叫了盏茶,气定神闲喝完第二杯,等得众人焦头烂额。刚准备将弥勒还回去,突然有个小公公进来了。
他略略看了眼局面,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传话:“明日公主府上有百花宴,宴请准世子妃何媛,与何二小姐何依依,这是请帖,请二位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