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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辰的意识是模糊的,但却一直有。
这些时日,他像是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总是在哭。
虽然他很冷很冷,很累很累,当仍是努力地想看清。
她在与人争吵吗?谁欺负他的莲儿了。
这殿中就剩他们两个人了,她日日与自己说话,却日日在哭。
她宿在自己身旁,她总是在做噩梦,可他抱不了他,没法子再像往常一样了。
好像突然来了一个很美很美的男人,她又似乎在哀求,他想去抱她,他的莲儿怎么能取求别人呢。可是不管多努力,他仍然触碰不到她。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那个很美的仙人挥袖离去,她却开心极了。
接着她很忙碌,忙了七日。
那天她终于回到他身边了,她抱着自己,埋怨着他。
那日之后,突然身体里有了她熟悉的温度,包裹着缠绕着。
他却不再做梦了,看不见她了,但他却异常安心,因为身体里满是她的气息。
可是,时间越久,自己越能感觉到,她气息一点点的变弱。
他想她想的极了,拼命地唤着:“莲儿,莲儿。”
就这样在梦里,他唤了她百遍。
终于一日,守在顾怀辰寝殿的月儿和彩儿,突然听到床榻上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月儿先是听到后,一愣,接着有几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连滚带爬地跑到榻旁,接着便惊声大叫:“啊!”
彩儿本在一旁打了瞌睡,这实在是不能怨她。这一日一夜,她们精神紧绷,这中午日头一大,在暖盈盈的殿中,便有了几分困意。
彩儿嘟囔一句:“鬼叫什么。”便走了过去。
接着便清晰可见地,听到陛下口中在唤着:“莲儿,莲儿...”
彩儿惊在原地,来不及反应,竟是泪先掉了出来。
彩儿喊了旁边的丫鬟:“快,快去,去找殿下。”彩儿扶着月儿,自己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
月儿被惊得说不出话,只手足无措地与彩儿一同站着。
小丫鬟被吓坏了,一路磕磕绊绊的跑到宣明殿:“殿,殿下...”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宫明满是不悦,拂尘扫了扫,眼里不满道。
“陛下,陛下...”小丫鬟抖着,面色惨白。
顾博衍猛地从案前起身,瞪大了眼睛看着宫娥:“父王如何了?”
“在,在,说话。”
顾博衍转身便出了殿中,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宫明也鲜有地慌乱了几分,一时间手竟不知往哪放了:“快,快,传,传御医!!”
那小宫女发髻已经几乎全掉了下来,仍是拼命点头,跑出殿外。
“传御医,传御医!”
顾博衍匆匆赶到之时,顾怀辰已经微微有了意识。
彩儿正在将水送入他的口中。顾博衍似是还未从震惊中走出来,只不确定的唤道:“父王?”
谢御医喘着粗气,跑了进来,看着顾怀辰也是一怔。
匆匆向顾博衍行了礼,便来到榻前。
顾怀辰竟面色红润,丝毫不似生病之人,谢御医诊脉后,只摇头,低语道:“这,这如何可能...”
后赶来的几位御医诊脉后,也无不称奇:“陛下体内毒素全无,身体更胜当年,这...这可真是仙人下凡...”
这时,月儿也将夏盼准备好的汤药方子煎好了,慌张地走进殿中。彩儿忙同着子恒喂了进去。
不到一炷香,顾怀辰便睁眼了。
顾博衍满含热泪,率先跪下:“父王真龙天子,得仙家庇护,佑我晏朝万年基业。”
宫人们纷纷下跪:“陛下万福金安,保佑大晏。”
仙人...顾怀辰猛地抬头。环视一周,并无她的身影,不由不安起来,对着地下跪着的顾博衍问道:“你母后呢?”
顾博衍高兴地昏了头,也才发现夏盼并不在,忙说:“母后请了仙人下凡,仙人说需要母后闭关二十一日,许是,还在闭关。”
顾怀辰隐约觉得不安,瞥见子恒神色沮丧,目光穿过他人,直视着子恒问道:“她在哪?”
子恒咬着唇,突然跪了下来,热泪竟然落下。
“奴才有罪...”
顾怀辰心里顿时凉了三分,顾也不顾地喊着:“带我去见她!”
子恒心一横,点头应“是”,然后便颤着顾怀辰,冲向她的宫殿。
凤阁
一进殿中,顾怀辰便看见她嘴唇枯白,面无血色的躺在榻上。
他几乎不敢相信,她的病态,甚至比当日她中毒还要更胜。
顾怀辰踉跄地走上前去,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缓缓抱起她,她就像是一个瓷娃娃一般,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他眼里有泪,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子恒泪流满面,跪在榻旁:“您当时已无气息,娘娘为救您,求了仙人,连取二十一日精血才,才能让陛下起死回生。”
怀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面上有了些许波动。
“咳咳...”夏盼忽然眉头一紧,缓缓睁开双眼,看见眼前的人,一如他少年模样,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游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开心的落了泪,转而问顾博衍,声音颤颤道:“衍儿,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看到怀辰了。”
顾博衍早已声音哽咽:“母后,是父王,父王刚刚醒了过来,御医们说父王身体已经无虞。”
夏盼欣喜极了,脸上竟有了一丝血色,手颤巍着抚上他的脸,他怎么哭了?
是自己又惹他生气了吗?
她微微开口,试探道:“怀辰?”
顾怀辰早已哽咽难言,只是点着头,抓着她的手:“我在。”
夏盼难掩喜悦,又看了看顾博衍,跪在地上的子恒,和忍不住也落了泪的宫明。
“那你们都哭什么?”
顾怀辰看着她胸口,溃烂的血肉透过内衫,他眼中满溢心痛:“你怎么给自己搞成这样?你不是神仙吗?”
夏盼看了看自己的心口,笑着:“这不碍事的,就当我还你胸口的那几道刀伤了,现在我也不欠你了,省的你成天宣扬你为我留的那几道刀疤。”
“御医!御医!”顾怀辰大声喊到。
“你这不是为难他们,我是医仙,我身体什么样我都知道。”
夏盼笑着,转而对顾博衍道:“衍儿,你带他们都下去吧,我想和你父王说说话。”
顾怀辰再说不出话来,只是抱着她,任由她说了许多许多,直到她又沉沉的睡下。
那日后,夏盼正常吃喝,调理,身子竟在短短几日好了起来。
夏盼知道,这不是她好了,而是那颗仙丹的作用。
顾怀辰似乎也明白什么一般,将大半公事交给了顾博衍,腾出大把时间陪着夏盼。
而对于这位用一己之力救回陛下的皇后,也是没人敢多说什么的。
入春
入春七日,曲凉焕的心情,经历了乍暖,到平静,到还寒,再到烈日焦灼...
曲凉焕扶着自己的头,走进了自家的凉亭,打着哈欠,微微鞠躬叩首:“陛下,娘娘,早...”
夏盼笑容可掬,伸着手,拉了曲凉焕坐下:“哎呀,这么客气呢,这不是你家吗。”
曲凉焕嘴角一抽,缓缓坐了下来,一边迷茫的接过自己家丫鬟递过来的热巾擦手,一边想到:这确实是我家,但是我宁愿没有这么个家。
本接道顾怀辰的旨意说,想来曲府小住两日的时候,曲凉焕是欣喜万分的。
曲家有曲凉青在朝。
曲凉焕他确是个闲散公子,管的是家中的产业,从顾怀辰和夏盼继位,入宫后,他们很少见面。前些日子更是出了那样的大事,他心里很是担忧。
于是听到这个消息,曲凉焕精心打点了一番,喜气洋洋地迎接帝后大驾。备了好酒好菜,等着两人到来。
两日内,他们推杯换盏,忆起当年种种,不由得涕泪交加。
再两日,曲凉焕有些迷茫。说好小住两日的,但看着两位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啊。特别是,当自己父亲说,给二人备了院子时,咱这位陛下只摆摆手,说他住不习惯。
非要带着娘娘,挤到他这侧院来。他这侧院,虽说往日里也招待过他们这些人,但总归没住过这么多人吧。
说是微服私访,那一院子的暗卫,一院子丫鬟婆子...将他精心伺候的花花草草,也糟蹋的差不多了。他的心也凉了...
再后来。
曲凉焕有点受不了了,有句古话,距离产生美...乃是真理啊。
帝后二人,如同在自家园子里一般,霸占着他的亭子,霸占着他的林子,上了他的游船。
总归就是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用着他的地方,硬喂着他吃了不少犬粮。
饶是曲凉焕多想他们,现如今,也审美疲劳了。
特别是,他平日里就是散漫惯了,这帝后做客,陛下和王后娘娘都醒了,在你园子里赏花呢,你能安安稳稳的继续睡大觉吗?
显然,他是不能的。且就两人一醒,那院子里千呼万唤的万岁,万安的,他想睡着也着实难了点。
于是,在第七日被吵醒后,曲凉焕认命地起了床。梳洗后,来到已经铺开阵仗,准备吃喝闲聊赏景的帝后二人身边。
“今儿,咱是想游船呢,还是想看些什么字画?”子恒耷拉着头,顶着黑眼圈,问着眼前两位神采奕奕的祖宗。
夏盼摇摇头,神秘的探过身子,眉一挑:“今日,给你选媳妇。”
曲凉焕木讷地点点头,眼睛都没睁开:“嗯,选吧。”
接着他猛然清醒,仿佛刚刚还在做梦一般,“蹭”的直了身:“选什么?”
夏盼眼睛笑成一条缝:“媳妇。”
曲凉焕脑子“嗡嗡”地响了一会,他甩了甩头:“给谁?”
顾怀辰抬眼,扫了一下他:“这就咱三人,你感觉呢?”
曲凉吓得顿时清醒,喝了口茶:“这,就不劳陛下和娘娘操心了。”
本夏盼就是说来逗他玩的,看着他也醒了,于是也好奇几分:“你这么多年不娶妻,是看上谁家姑娘,曲老不同意吗?”
曲凉焕一笑,摇摇头:“我活的随性,不想被家庭束缚。”
夏盼缩了回去,偷偷在顾怀辰耳边道:“我就说他是个断袖,你还...”
曲凉焕再也忍不住了,一手将旁边擦过的帕子丢了过去,也不管什么君臣礼仪了,指着夏盼鼻子就喊道:“你才断袖呢,你全家都是断袖!”
夏盼哈哈大笑,扶着顾怀辰的身子来回闪避:“那你气急败坏什么!”
“你等着!”
“你起来干什么!”
“你别跑啊!”
“啊!!”
“你!!”
顾怀辰只是在一旁笑着,看着两人在这亭中,欢脱的跑闹,一眼看回了从前...
入夏
顾怀辰被夏盼简单易容,变成了个年轻的书生。而夏盼也是将自己打扮成小公子模样。
原因很简单,他们去的地方,不太方便,让人知道。
媚娘和卉儿,是没想到,帝后登基后,他们俩还能同时出现在醉花楼的。
两人就这么在醉花楼小住下来,侧院已是被卉儿和媚娘住下了,且那侧院对于夏盼和顾怀辰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于是上好的雅间,两人一住就是小半个月。
两个人整日划拳,对诗。
再不就是喊上媚娘,卉儿她们,凑一桌麻将。然后再大醉一场。
但醉后的夏盼,总是哭哭啼啼的,后来大家也就不让她喝了。
这不,又是一次嗑瓜子的局面,夏盼眉一挑:“晚上喝酒啊?”
媚娘,卉儿,同顾怀辰迅速用眼神开了个小会。决定集体否决掉这个提议。
“夏娘,”卉儿率先开口:“你知道明个是什么日子吗?”
夏盼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这几日过的,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别说日子了。
媚娘突然打了个响指:“端午节啊。”
夏盼恍然大悟一般“啊”了一声,接着皱了皱眉:“是该和衍儿一起过...”
顾怀辰点点头:“要不...”
“要不喊他一起来吧!”夏盼突然神采奕奕,眉飞色舞道。
顾怀辰的脸抽了抽:“爹娘带着孩子一起逛花楼,这个事吧,多少还是有些诡异的。”
夏盼撇撇嘴。
旁边的媚娘和卉儿已是笑得不行了,帝后一起来逛花楼,听起来更诡异点吧。
“那明天回宫吧,”夏盼撇撇嘴,把衍儿也的确是丢的久了一些了:“哎,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媚娘笑了:“你还记得醉花楼,端午节的传统吗?明天一早一起吧,晚点再回宫吧。”
夏盼嘿嘿一笑,便应了下来。
次日,夏盼和顾怀辰起身准备回宫。
两个不大的小厮笑嘻嘻跑了进来:“媚娘说,要给公子们绑上彩绳,求神仙保佑,身体无虞。”
夏盼笑着从兜里掏出赏钱递了过去。
她笑嘻嘻的问着顾怀辰:“可听过这个说法?”
顾怀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彩绳,摇头:“从未”
抓着顾怀辰的手,思绪飘远道:“这是凡间,也是民间的说法,我也是在这,从临风临熙口中听到这种说法的。”
然后带着顾怀辰一同走到庭院,醉花楼一如既往的关门谢客,一如既往有着姑娘们排的节目。
只是吃着粽子的夏盼和顾怀辰,大多已经不认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