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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回到药庐之时,天色已近傍晚,云荒今天的心情异常的好。还拿出醉蝶酿要他陪她喝酒,战千尘无奈只得答应。
趁着高兴劲,云荒将酒杯往边一摆,直接拿起酒瓶,两人也未多语举瓶对饮,酒过三旬,银月高挂天际,照得大地一片霜白,云荒已经醉意迷蒙双颊通红,笑意温软语气微带撒娇:“千尘,你可会舞剑?我好想看啊!”
战千尘也有了几分醉意,想着她随时都会离开,只要能得她一时欢喜,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罢,猛的灌了口酒将思绪压下,就在云荒失望之际。他突然站起,手指一扣抽出殇羽剑,单足一点人已跃至庐外空地。
云荒目光灼灼放下酒瓶看过去,只见他步履轻盈身形轻转,一个大气蓬勃漂亮的起手势,长剑一出剑风轻抚衣袍翻飞若轻云出景,剑回之势翻若惊鸿宛如蛟龙。
看了一番,她觉得这样看着不过瘾,拿出了事先备好的长琴。长指一勾琴音泻出,竟跟上了他舞剑的动作。
战千尘顿身回她一笑,双足急退展臂向后仰去,身似虹桥半倾,卧如醉酒之姿。此时琴音骤然转急,他极快的站回身,一足为中心挽剑舞动如花。云荒加快手指的动作,琴声越转越急,他竟如旋风般疾转收放自如,像是要与他较个高低般,云荒忽然起了顽皮心思,她单指一挑琴音极致飘升,却见疾转在剑花中的战千尘,突然身似深海之中傲然腾起的蛟龙,以睥睨天下之姿冲向天际遨游。
她含笑凝望,琴音低转,他在夜空之中轻柔收剑,飘然落于地面。夜风吹起袍角缓落,他似踏波而来的仙者,悠然向她走来。
“好!舞的真好。”云荒发自肺腑的喝彩,拿起桌上的酒掷给他,“干!”
战千尘接住瓶子仰头豪饮,酒液清亮顺着嘴角流出,他随意一抹畅笑道:“痛快!”
云荒笑魇如花,兴奋道:“今夜月色不错,心情爽悦,竟觉得不过瘾,不如去屋顶上继续喝?”
应她所求,战千尘伸手相携,一眨眼两人已到屋顶,云荒借助他的臂力坐了下来,她眯着双眼惬意的向后一躺,双手枕头,观赏星月。
战千尘在她身边坐下,嘱咐她:“这屋顶不结实,小心些别掉下去了。”
云荒浅浅一笑合上双眼,明月当空柔光铺地,清风习习,轻柔若羽般拂过她发烫的脸颊,更拂去了内心的郁结,她低声如呓语:“有你在,我掉不下去。”
战千尘呼吸一窒,心竟然有丝闷疼。是否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对自己说过。他无声苦笑,捏着瓶口的手指有些泛白。
“千尘你知道吗?从我师父让我出来到现在,遇见你是我最开心的事了,虽然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但不知为何,对你总有种莫名的依赖,那种让我安心自在的感觉,真好!”
战千尘静静的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心里的愧疚越加强烈,“云荒,要是有一天你记起我曾经的所作所为,你…还会如此说吗?”
月上中天凉意更甚,战千尘看着完全睡着的云荒,将她抱起放回床上。自己朝古琴台的方向快速掠去。
小溪对面的空地有处石桌,桌边坐了个须发全白的老头。他手里拿着红线全神贯注的编着同心结,看到战千尘跃过来,连忙招呼他自己坐。
战千尘与老头似乎很熟,他伸手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和飞羽爵一并放到石桌上,老头立刻放下手中的同心结,凑过去深深吸了下鼻子,惊喜道:“青阳魂?你小子运气不错呀。此酒乃敬献给冰羌王的,竟让你劫了。”
“仙人夸错人了,此酒是云荒劫的。”
月下仙人笑眯眯的伸手要拿酒,战千尘抢先拿起,“想喝的话,先把我要知道的告诉我。”
“哎呀,你这不是难为我嘛!”
战千尘只当没听见,直接拔开壶塞子,霎时,烈酒浓香扑鼻,馋的老头直砸吧嘴,他一把夺过酒葫芦边闻边骂,“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没事总拿好酒来勾引老头我。”
月下仙人倒了一小杯尝了口,立刻将酒藏到脚下,才对他道,“你问了又有何用,凡事都讲究个缘字,能让你再遇见已是不易,她有她的使命,终究是要离开的。”
“这点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我现在想的是能陪伴一刻是一刻。”
“你如今倒是把一切都看的淡了。”
“仙人难道没有办法么?”
“没办法,”月下仙人顿了顿,道,“不过,我这几日发现你们俩的红鸾星倒是显出了鸳鸯的雏形。”
“此话当真?”
“老头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得了,赶紧走赶紧走,我还得编同心结呢,”老人一把挥开激动的战千尘,絮絮叨叨的念着,“过些日子用得上咯。”
当时只顾着高兴,战千尘并未听出话里的玄机,以至于每次想到那一刻,便心痛如刀绞。
春日的阳光明媚,暖阳熙风,天空像是一匹上等的蓝色丝绸柔软滑适。云荒懒懒的窝在门口的椅子上不愿动弹,看着一直忙活的战千尘,他心中忽然生出或许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也不错的念头,她嘻嘻笑着冲背对着她的战千尘,唤他。
“千尘。”
“嗯?”
“千尘。”
“嗯,我在。”
见他还是未转过来,她半开玩笑道,“你可知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像我看过的话本里写的一样,一隅安歇之地,一间茅草屋,一个可以相伴到老的人,你说,这样过一辈子,你可…”
犼……犼……犼……突然,一阵奇特的叫声不断由远而近的响在茅草屋的上空,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
云荒站起身来,看到淡淡荧光在自己的头顶上方笼罩,她问走到身边的战千尘,“千尘,这是什么警示?难道是狐王破鼎了?”
战千尘在听到第一声犼叫时,眼中满是讶异,他没有想到,萧允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寻她回去,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之前想对我说什么?”
“啊?说什么?”
“云荒!”战千尘有些急了,“你刚刚说什么一辈子?”
“哦,我说如果这样过一辈子,你…咦!这是什么,好像是冲我来的啊!”
“别……”想要阻止她的战千尘终是慢了一步,看着云荒接在手里的翡翠蹬龙铃,他的心如刺哽在喉咙里刺得生疼。方才他是故意装作没听到,只想着等她把话说完,没想到因为自己的贪心,或许这辈子都听不到那句完整的话了。
云荒将铃铛拿在手里左右看了一下,除了铃铛上刻制的繁复花纹别致些,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信手摇了摇,刹时,只见蹬龙铃周身光芒大绽自她手心飘起,一个人的声音从铃铛中传了出来。是萧允!
云荒震惊的听着从翠色的铃铛里传来的声音。
“云荒,当日未能及时救了你,多日后又未曾营救与你,我知,我无法求得你的谅解,但请你相信我,我虽未亲身前去,却无时不在担心你的安危,今日,终于获知你安然无恙我心甚慰,本来要亲身相迎,奈何事务繁多,故以此蹬龙铃相迎,我向你保证,此生我萧允不会为第二人在用蹬龙铃。但望见铃速归!”
话音散去,云荒看着飘落手中的铃铛,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蹬龙铃代表什么?它的意义是否很重大?”见战千尘紧抿着唇,她自失一笑,“我真是多此一问,他箫允是何等人,能保证不再为他人所用,足见此物贵重。”
在看一眼低垂着眼的他,心知他是在压抑着情绪,她苦笑着对他道,“能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召我回去,断不会为了情义,只是我不明白,名不见经传的我,到底有何值得他如此。”
默默的听她说完,战千尘回道,“蹬龙铃,每位楚天都城主一生只可用两次,蹬龙铃非大事不得出,相传,此物是用于楚天都借助天下英豪之力守护灵石时使用的。”
他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情绪继续道,“能为了找你而用,更保证为了你不再为他人用,说明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或许他没能救你是真的有苦衷呢!”
“你说什么?”云荒看着神情复杂的战千尘,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过此物的贵重,却没想到贵重到这个地步。
“云荒,你…想回去吗?”
云荒看着手中重如千斤的铃铛,茫然的看向远处,“我不知我该不该回去,可是我又觉得我应该要去做完师父交代的事,但是…千尘,为什么我有种很沉重的感觉?我应该要高兴的不是吗?”
“对,你应该高兴的。”战千尘在不愿也还记得月下老人的话,她终究要去做完她未完成的事,“蹬龙铃在贵重也是身外之物,你别想太多了。”
“你说的对。”云荒扯出个笑容。
“这个你拿着。”战千尘摊开手掌,一颗噬焰珠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你的身体虚寒,将珠子带在身上便不会那么冷了。”
云荒伸手接过,望着掌心中圆润红色的珠子,合起手掌将珠子紧紧握住,一股暖流从左手掌心蔓延到心口的位置,她突然一把抱住战千尘,在他耳畔轻声道,“千尘,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你开心就好,云荒,有句话我希望你能记得,善良是把双面刃,既能伤人也能伤己。所以你不要事事都为他人着想,一定要以自己为重,不管结果多糟糕,你一定记得还有我在你身后。”
云荒点点头,心情沉重复杂,将要出口的话又放回了心里。
千尘,你不知,从相望的第一眼,便觉得,你可能就是我来尘世的因,从相见之后的相处,便觉得,在你的身边的日子是那样的安心无忧,在到之后便想着,此生或许如此就好,我不知这是否是缘,我不知,是否你知我的知。
自收到蹬龙铃回来已经好几日了,云荒一直待房间内不曾外出。从她回来,箫允都未曾露面,她也不问,反倒是赵武每天都会给她汇报他的情况。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云荒打开门看到是赵武,便问他:“有事吗?”
“城主命我前来请姑娘去洛阳鼎正府上赴宴,他此刻正在客栈门口等候!”
“这样啊,那走吧!”
“等等。”赵武拦住她,提醒道:“姑娘需不需要先妆扮妆扮?你现在可是男装。”
“梳洗什么的最麻烦了,况且也只能是男装,名帖不都呈上去了嘛。”
两个人很快到了萧允等候的地方。一见面,云荒瞬间明白赵武让她打扮的原因了。
客栈门口,并排着两匹高头大马,黑色骏马上的萧允着黑金色劲装,金丝钩花的华贵腰带环着精壮的腰身,挺拔傲然的气质高贵内敛,一双沉黑的眸看到她时,眼底有隐约笑意一闪而逝。而另一个人,竟是不久前见到的第一帮帮主青鸾。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她脑中突然就冒出这样的一段话来。
鲜衣怒马俊儿郎,
笑颜如画美娇娘。
这两人气势上还真是般配!
见云荒久不动作,青鸾主动寒暄道:“这位便是云公子吧?果然是一表人材,如此年纪便风姿灼灼。”
云荒没想到她会这么夸自己,拱手回道:“过奖!说起风姿,我云某又怎及萧兄呢!还不都是沾了他的光。对了,我前几日赶路实在太过疲累,今日便不同你们骑马了。”
她无视萧允问询的目光,转头对赵武说:“有劳赵大哥送我一程。”
赵武扫了眼坐的纹丝不动的城主,道:“城主,那属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