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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剑青天第二百九十四章幻境言谈仿佛被水势掀起泥沙的河底,在这座破败的山间水祠里,空气浑浊不堪,浑厚的妖气开始向内收敛,不再朝水祠外扩散。
开口呵斥水祠大妖的董难言佯装动怒,丝毫没有因为已经可以化作人形的金丹境大妖声音放低而松开眉头,反而更加大声斥责道:“大胆妖孽,胆敢违抗吾师法令,真以为金丹境就可以为非作歹了不成!”
做出这幅虚实幻境的洪旭等人面面相觑,杜长老抚须感叹道:“少爷真是智勇双全,没有迂腐俗套的老套路,这样开门见山的自报家门,不光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不说,竟然还欲要反客为主,真是不简单啊,唤作是我,恐怕在少爷这个岁数,我想不出来,也做不到。”
何砚说道:“何止是做不到,唤作是我们,可能来都不会来到这里,谈何对话训斥一位一个念头就足以杀死自己千万遍的大妖?”
幻境半真半假,破败水祠是真,可什么渡海、金丹境妖物,不过都是洪旭幻化出来的,洪旭没有想到董难言一开始就不按常理出牌,让他一时之间无从下手,水祠外的少年还在等待大妖的回答,洪旭对何砚三人说道:“我本身不是当事人,可我却是大妖,不管我怎样巧妙的回答,对少爷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既然这样,那么所幸就来的真一点,稍后我会完全入境,抛弃他想,成为这水祠大妖,你们三人注意事态的发展,一旦我出手了,记得护着一点少爷的安全,或者叫醒我!”
在何砚三人点头之后,洪旭掐诀入定,彻底融入这场幻境之中。
董难言眼睛一缩,在他的视线感知之中,好像站在水祠屋顶的老人有一些不一样了。
随着洪旭沉底幻化成这头大妖,老人眼底闪过一丝杀机,然后蓦然大笑道:“小仙师这是说的哪里话,是小妖眼拙,有眼不识泰山,险些冒犯了尊师仙威,还请小仙师恕罪。”
这是被自己给唬住了?
不对,怎么能叫唬呢,师父她确实是让自己来这里取物,而且也没说不让打着她的名号啊。
董难言外表看似云淡风轻,但是心底却不断的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得意忘形,一定不要喜形于色,考验才刚刚开始,一旦自己接下来的回答或者表现被这头大妖挑出毛病,或者没有镇住这头大妖,那么他可能就要迎来一位金丹境的怒火了。
现在他董难言可以说是走在一条独木支撑,架在两座山头之间的过山横木上,究竟是坠落山底,还是信步走过,都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不管是自然而然的高手风范,还是刻意硬装,打肿脸充胖子的伪高手,董难言都见过不少,此刻模仿着这些人的神态,董难言神色淡然道:“哦,这么快就改了称呼,我不是小小的登楼境,而是小仙师了,你这妖孽莫不是墙头草成精,风往哪边吹,你往哪边倒?”
老人身上穿着一件极为宽大的衣袍,再加上本身跟董难言就境界悬殊有别,所以少年无法看到老人枯瘦的手掌在衣袍里已经握紧成拳,但是明面上,老人姿态极为谦卑,向董难言赔笑道:“小仙师怪罪了,像我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山间小妖,可不就是靠天意吃饭活命,像我这样个头大的,能够把靠换成看,可不也还是风往哪边吹,我就往哪边倒,不然逆着来,可是易折的。”
老人说话极为有分寸,“先前我只当是登楼境来此,说话办事不客气了些,可是在小仙师亮明身份来意后,敢问小仙师,小妖现在可有半点不敬?”
乐生洋轻哼道:“他洪旭做这个倒是擅长,真跟身临其境一样,行事到是他洪旭的风格。”
何砚笑道:“倒是给我上了一课,你看我们这位净虚苑老祖,看上去卑躬屈膝,实则袖中暗藏杀机,不光是少爷在问他话,实则他也是在问少爷话,等到套出足够多的信息和东西,恐怕就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水祠内杂草遍地,杜长老轻轻呵了一口气,让立足之地变得清净干爽一些,然后微微皱眉道:“你们说,前辈她是不是对少爷太苛刻了一些,让一个登楼境独自直面一位金丹境的大妖,这不合理啊,就算少爷天资再高,可是没有成长起来,这不是羊入虎口,赶着去送死么,哪有这么个历练法啊?”
何砚叹道:“可能是眼界高低不同吧,我们不过是元婴境,也许看不到那么远,前辈她立身之处比我们要高,也许看到的是不一样的景象。”
一想到宋静娴的手笔,何砚心里就不由有些惊颤,不再言语,看着陷入幻境中的一老一少。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人姿态放的很低,董难言眯眼轻笑道:“那听你这么说,恐怕我还是得感谢一下你了。”
老人对着董难言作揖一拜,“小仙师说笑了,如果小仙师心头有火难消,那么小妖愿意竭力补偿,我这水祠之内,小仙师但凡有看上眼物,一并带走。”
老人抬头道:“然后还请小仙师明示,小妖这里究竟有何物被尊师看中,派小仙师您大费周章来此。”
董难言漫不经心的拍打拍打衣袖,“你放心,你这里的东西,我还看不上眼,我确实心头有火难消,但是你说的对,我师父吩咐的事要紧,你快快取出将你乾坤袋里的凤珠耳环取出,我好回去复命。”
“我乾坤袋里的凤珠耳环?”
老人不解的看着董难言,看到董难言再次点点头之后,狐疑的取出乾坤袋,把手伸进其中,“小仙师是不是记错尊师法令,小妖我久居此地,乾坤袋里怎么会有尊师的凤珠耳环,这不可…”
老人身体突然一僵,在乾坤袋中摸出一枚凤珠耳环,神情相当不自然,瞠目结舌道:“这…这怎么可能,我的乾坤袋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东西。”
看清了老人手间的东西,董难言喝道:“还敢怀疑吾师法令,凤珠耳环岂是你这妖物能够染指的,赶快把他交于我手!”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为何乾坤袋之中会平白无故的多出这样一件东西,这耳环是烫手的山芋,老人赶紧将其轻轻一推,落在董难言的手掌之间。
老人再次告罪道:“小仙师听我解释,小妖怎敢质疑尊师法令,只不是乾坤袋中突然多出此物,小妖惶恐啊!”
宋静娴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董难言把到手的凤珠耳环收入乾坤袋之中,心里稍稍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头大妖十有八九已经确信了自己所言,应该不会阻拦自己,会放他离去,那么现在就又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凤珠耳环到手,他究竟是走不走呢?
从宋静娴的口中得知,这座山间水祠的地底深处,传闻中蛰伏着一头修为莫测的大妖,而水祠里的这些妖物,正准备行凶残之事,以生灵气血来唤醒沉睡在地下的大妖!
生灵气血,这荒郊山水间哪有什么生灵,想来是这些妖物要掠夺凡人来此献祭,董难言想着能不能依仗现在的形势,仗着师尊的威名来获得一些有效的信息,试着阻止这场血腥的屠杀。
董难言思量片刻,“倒算你这头妖物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回头待我复命吾师,也许是你的一场造化也说不定。”
老人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若如这少年先前所说,少年的师尊真是一名逍遥境的大修士,那哪怕是从指缝里流出来的一些零碎赏赐,对于自己来说,也是泼天的机缘了。
老人负后的手掌仍是握拳,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不过打开乾坤袋取出凤珠耳环的另一只手,却是又一抹,只见一柄刀身仿佛燃烧着火焰的宝刀出现在他掌中,始一现身,就火星四溅,锋芒闪耀。
董难言明知故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仙师请过目,这刀乃是小妖偶然之间别人手中所得,乃是一件灵宝,名为焰火斩妖刀,刀是好刀,可是这个名字对于小妖来说,属实是不吉利的很,今日见到小仙师这等英雄气概,干脆就宝刀送英雄,将此刀送与小仙师,希望它能在小仙师手中斩尽天下恶鬼凶妖,也是此刀的幸事了。”
董难言大大方方的接过,说道:“你倒是会借花献佛,斩尽天下恶鬼凶妖?”
刀尖对准老人,董难言玩味道:“不知道你是好妖呢,还是凶妖呢?”
陷入幻境,在化身大妖的洪旭的意识中,当初刀尖这么指向自己的宝刀原主已经被他生吞活剥了,不过怪只怪在那个蠢货没有后台背景还爱路见不平,简直是愚蠢至极,世上不平事如果都能用刀来抹平,那人人都去学刀好了。
老人伸手遮住眼睛,在刀芒的映照下,连连笑道:“小仙师玩笑了,小妖当然是好妖,是好妖。”
董难言心湖之上不断擂鼓打气,这才敢出刀直指老人,董难言收刀笑道:“当然是玩笑话,不然我一个登楼境,哪敢刀指你这个金丹境呢。”
董难言神色肃穆道:“今日之事就算到此为止,本来吾师旨意,是要我来此取物顺便考察一下你们这些妖物的品性,我见你倒算通晓人意,就当你是头好妖,回去自会替你美言两句,你切莫辜负了我这份好意,好自为之,如果被吾师发现我所言有虚,到时候不光要你灰飞烟灭,连我亦受牵连!”
水祠中,何砚心中咯噔一下,旋即苦笑道:“完了,少爷终归还是太年轻,如此一来,虽然办事滴水不漏,毫无破绽,但是偏偏却把自己置之死地了!”
乐生洋说道:“也不见得,我猜按照洪旭的心性,已经在乾坤袋中发现了凭空出现的耳环,那就证实董难言所言非虚,又送出宝刀,现在听到这么一番话,也许他不会出手。”
如同观棋之人,杜长老抚须说道:“少爷此言的目的我们清楚,是想要借着扯出来的这面大旗来威吓金丹境大妖,告诉这头大妖,如果一旦为非作歹,说不定就会引起逍遥境的雷霆一怒,可若要是当个好妖,也许就能借此攀附上这位师尊是逍遥境的小仙师,如何取舍衡量,就看洪旭本意会如何做了。”
何砚皱眉摇头道:“是有两种可能,可是在我看来,仅有一种而已,按照剧本,这水祠地下有一头沉睡的大妖,修为莫测,这水祠里的妖物准备生灵气血就是为了唤醒它,在这个即将功成的时刻,不管是洪旭还是你我,你觉得我们会收手吗?”
何砚沉声道:“少爷不说这句话还好,也许说了,这会让这头金丹境妖物下定杀心!”
果不其然,在董难言开口过后,老人表情极为不自然,“小仙师,你的意思是,在你回去过后,尊师有可能还会降临在此?”
董难言点头道:“是有这个可能。”
老人在水祠屋顶来回踱步,最终停下脚步,叹息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小妖我痛下杀心了!”
在董难言的震惊之中,上一刻还在水祠屋顶的消瘦身影毫无征兆地消失在原地。
不知道是那句话出了问题,董难言心知不妙,脚尖一动,降尘身法刚刚施展,就被人一手按在肩膀上,思绪心神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就被一脚踩跪在地上。
如同被一座大山压在身上,董难言怒道:“妖孽,你这是在寻死!”
老人一只手扯住董难言的肩膀手臂,稍稍加重脚上的力道,知道脚下的少年闷哼出声,老人这才心满意足的说道:“小仙师,这可不怪我啊,我性本恶,一时半会做个好妖还是可以的,可你偏偏说要我一辈子做个好妖,那跟要我命有什么区别?”
董难言奋力挣扎,可是他与老人之间的境界差距不是靠挣扎这两个字就可以弥补的,就算是百十个董难言,也填不平登楼境和金丹境之间的天堑沟壑。
被擒拿住的董难言说道:“妖孽,你敢对我出手,你这是挑衅吾师,信不信吾师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老人抬起腿,继而一脚重重落下,直接将董难言踩的嵌入地面里,然后再将他拎起来,对气息衰弱的少年冷笑道:“我信,我当然信了,别说尊师是逍遥境,就算是通玄境,要一个念头杀了我,我也是信的,这不过小仙师,我问问你,从我出手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了?这么些时间里,让我死一百回都够了吧,可我还是好好的活在你面前,这说明什么?”
老人掐着董难言的脖子,讥笑道:“说明你师父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被这头金丹境大妖一踩,别提对敌手段,董难言就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现在一身性命皆在老人手间,见到少年死死的盯着自己,老人笑道:“是不是很不解,为什么我会对你出手?”
这正是董难言问的,他不明白,他自认他从头到尾的这些言语中没有什么破绽,为什么老人会在最后时刻痛下杀手?
老人嘴角扯了扯,“你那师尊有可能降临我这里,那么我的性命也不掌握在我手间,既然这样,为何我要在你这个爬虫面前卑躬屈膝,隐忍做小呢?”
老人阴笑一声,“况且让我做个好妖,这可是太难了,马上我就要进行一场献祭盛宴,就先拿你这小修士当初揭开这场盛宴的头等祭品吧!”
老人手中发力,欲要捏死董难言的时候,突然之间,少年手臂垂下的衣袖间滑出半张符纸,被董难言掐住。
就是凭借这张符纸,当初董难言才能穿过落叶宗布下的结界,来到森骨域,后来在森骨域里,欲要带着宋皆宜一起离开之际,被白露用白骨冠上的红线缠绕住,在森骨域和落叶宗大战之后,白露将其归还给了董难言。
“不好!”
老人见到董难言掐住这张符纸,心知不妙,能够在生死光头拿来祭出的,一定不是凡物,况且这个少年师承高远,谁知道这符纸会不会是一件天大的杀器,本体乃是一头血角妖鹿的老人不敢冒险,不愿意性命受到威胁,急忙离开这里千百里。
董难言所持的可不是一件攻伐符箓,见到老人这样急速的离开,掐住符纸的董难言心生一念,身影立刻消失在水祠之外。
不过董难言现在身上的伤势太重了,意识恍惚中陷入昏迷状态,根本无法借着符纸之力离开,从虚空中跌落在下来,落在水祠附近的芦苇荡中。
离开水祠有一阵了,没有听到水祠那边有什么动静,老人暗呼一声不妙,急忙赶回,水祠安然无恙,只是少了那个少年。
老人怒道:“该死的,被他骗了,那符纸可能不是杀器!”
金丹境的神念疯狂的向外扩散,可是却寻不到董难言的气息人影,老人向水祠内的大小妖物下令道:“给我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