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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草长莺飞。
在滚滚红尘的大千世界中,七年的时间恍惚而过,对元寿极长的修仙者而言,不过是南柯一梦,唯独蓦然醒来时,那份懵懂的恍惚感使人感慨万千。
腾云庄,左宁山的丹房内。
一个肩膀奇宽,已然满头银发,尽显老态龙钟之相的老人正死死拿捏着一卷竹简,细眼之中,满是是不甘之色。
这个已然无比苍老的老者,便是左宁山了,七年的时间,对他而言,仿佛过去了七十年一般,原本灰白的须发,竟已彻底成了银白色。
他面上的纵沟比七年前深邃的多了,他握着竹简的右手枯瘦无比,如鸡爪一般,上面布满了鸡皮疙瘩一般的东西。
他真的已经是太老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就解不开呢?”左宁山压低了自己苍老的声音,望着眼前陈旧的竹简,和黑白二子密布的棋盘,他略显愤怒的自语道。
又是凝视了竹简片刻,左宁山忽然神色一动,随即便将竹简收进了储物袋中,并且将摆好的棋局尽数归位。
此时,丹房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多时,便走进来了一个身高七尺,一身淡兰道袍的束冠青年,这个青年样貌十分普通,毫无特点的面容使人非常容易忘记,只是他的神情十分淡然,显得从容不迫,颇有一股子书生之气。
束冠青年恭敬到来到左宁山身前,拱手道:“弟子拜见师父。”
左宁山眼睑微抬,习惯性的冲棋台对面的位置一指,低声道:“你坐下吧。”
束冠青年恭敬的应了一声,便施然入座,并且抓过了一把黑棋,放到了棋台之上,那动作的圆滑娴熟程度,便说明他这样下棋已然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束冠青年,自然便是已经十七岁的刘卓了。
七年来他便过着两点一线的苦修生活,在坛子里疯狂的打坐修炼,不断的服用谷灵丹,通过灵药之力来迅速炼化出灵息,提高自己的修为。
那三百瓶谷灵丹,已经被他服用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几十瓶了而已。
但这番苦修,效果也是显著的。
如今,刘卓已然连续冲破了胸口处左右两个仙窍,将《长生功》硬是修炼到了第五层的巅峰境界,现在也只是差几颗黄龙丹,借此来突破小腹处的仙窍后,便能达到《长生功》第六层了。
刘卓此时用中指与食指夹着一枚黑子,正静静的在等左宁山落子与他对弈呢。
七年来,他与左宁山对弈了无数次,可左宁山却是一次能没能获胜,尽管如此,左宁山却从未放弃过,总是屡战屡败。
刘卓不得不承认的是,如今左宁山的棋力已然高到了超乎想象的境界。
假如是七年前的他的话,断然不是敌手了,如今即便是秦国的“封号棋圣”前来,也许都不会是左宁山的对手。
但,左宁山在进步,刘卓在围棋的道路上,却也在不断前行。
七年中,他时常在坛子里与那无形的白棋对弈,同样将他的棋力磨练到了恐怖的境界,如今的刘卓自付,在这大千世界中,光论棋道的话,没人可胜他。
当然,和坛子里的“白棋”相比,刘卓还是棋差一招,但也只是差一招而已,最近与白棋的较量中,刘卓已然能与之杀的难解难分了,最后虽败了,却也败的微乎其微。
此时,干坐在棋台前的左宁山却迟迟没有落子,只是垂着干扁的脑袋沉吟着。
见师父不落子,刘卓也不多话,只是静静的坐着,近年来除了进门时那句“拜见师父”他便少有和左宁山说话的时候,总是每每赢了左宁山七局之后,便默默离开。
“徒儿……你今年多大了。”左宁山变得沙哑的声音,忽然低低的响了起来。
刘卓心中一动,平静的道:“弟子今年十七,入门也已然八年了。”
“八年,都八年啦。”左宁山忽然抬起了脑袋,他的嘴角还挂着口水,因为太过年迈的关系,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即使口水流出来,他也无法察觉。
左宁山痴痴的道:“你与为师下了七年的棋,为师却从未赢过你。”
听闻此言,刘卓也略显感慨,当下颇有诚意的道:“师父您的棋道已然入化境,只不过弟子也同样在进步,师父是爱棋之人,所以历番对弈,弟子都全力以赴。”
左宁山忽然自嘲一笑,口水滴落到了他的衣袖上,他却也不搭理,只是痴痴的道:“爱?为师未必是真爱这围棋啊,否则七年来,怎么会不得一胜?”
听到这话,刘卓便也没答应,只是沉默着。
他也明白,左宁山也未必想听他回答,只不过人老了,便心生感慨而已。
“为师今年一百九十八岁了,眼见着整个身子都躺进棺材里了,却还是没能下明白这围棋啊。”左宁山摇头晃脑的,随后又道:
“或许,直到为师死了,化作了一杯黄土,也搞不清楚,也解不开这局了,大道无情,天意难违啊。”
“师父,你又何必如此,围棋之道本就无穷无尽,人之性命,却是短暂的。”刘卓不吭不卑的说道,心中却是感慨万千,如诺他不能超脱悬挂在当头的一个那个“死”字,百十年后,今日的左宁山,便是他明日最好的前兆了。
“也罢!也罢啊!”左宁山忽然神色一凛,说道:“天意弄人,不过为师岂能如此服输?徒儿,今日你回去吧,五日后再来见我,老夫有要事托付与你。”
“不知师父有何事需要弟子去办?”刘卓心中一惊,怔了一下,随即问道。
“你且回去,五日后再来便知。”左宁山忽然白眉一蹙,用不可违背的语气命令道。
“弟子遵命。”刘卓拱手而起,心中虽疑云重重,但他自知眼前这半截身子都进黄土的老头子惹不得。
随后,左宁山挥了挥衣袖,刘卓见状也不在说话,便径直走出了丹房。
一路向外走去,刘卓却没能想明白左宁山究竟是何意?
难道是自知大限将至,要嘱咐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