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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还未亮秦正就醒了,盯着床帐出神,日升而起日落而息的作息忽然规律起来令他不怎么适应。
回想在天烽谷疯狂修炼的日子,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回想和西子之间的点滴,回想凐对霜枝的偏袒和爱护,不禁合上眼眸。
今生往世的一幕幕像永不停歇的影像,在脑海里翻来覆去重复上演。
童年时的无忧无虑,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娶妻的欢喜,儿女承欢膝下的快乐,中年不再逞强任性,不再轻许诺言,看透了世态人心名利纷争。身边的人像流水一样来来去去,看着一张张鲜活熟悉的面孔不是沾满鲜血生命戛然而止,就是俏丽容颜不再苍苍老去,没有一个为他驻留。
感觉身在记忆长河之中,生了又死,死了又生,生生死死中不知是死是生。
秦邪本在安睡,忽然察觉到什么悚然惊醒,下意识望向秦正,灵魂气息变得晦涩难辨,凝望着他沉静的脸,纵使有着一副人人称羡的完美躯壳,里面的灵魂早已暮气四溢千苍百孔。
“醒醒”
秦邪一声轻喝,恍若响雷在秦正脑海中轰然炸响。
记忆长河顿时崩碎成无数碎片,秦正慢慢睁开眼,没有丝毫生气。
“你在干什么”秦邪一下子骑在秦正腰上,一双小手紧紧攥住衣襟不停地摇,“醒没醒?再不醒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说完扬手准备往他脸上招呼。
“历经那么多世,却只有一世妻贤子孝,在平淡和琐碎中享受到了温馨和关怀,善始善终过完了人的一生。”秦正缓缓地说。
秦邪放下手,对秦正这番话感到非常困惑不解。
秦正眨了下眼睛,视线从床帐转移到秦邪的小脸上,微微一笑道:“吓到你了?”
“嗯”秦邪委屈地点点头,“我不知道你怎么了,突然好怕。”
看秦邪眼眶里聚满了泪,秦正伸出双臂把眼前小小孩童搂在怀里,有那么一瞬间好似看见了自己的孩子。
“别怕,我死不了,你听听,心在跳。”
“尽哄我,这只是你的躯壳,快说你的灵魂怎么了?”
“没事,有了些感悟。”
“什么感悟?”
“生死。”
生死?秦邪眼珠一转,抬头问道:“你在领悟生死法则?”
秦正扑哧一笑,“哪有这么简单,只是对人生又多了一点感悟罢了。”生死法则太大太深太玄,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领悟而出?真是异想天开。
秦邪先是恍然大悟,紧接着脸色沉了下来。“我还当你在干正经事,以为你遇到危险被你给吓得半死,结果是在回味和人形冰山的往世情缘?就因为给你生了一双孝顺的儿女?”
秦正摇摇头,不想多说。往世中有过的儿女不计其数,既有忤逆弑父的孽子,也有乖巧孝顺的孩子,但都抵不过太多不幸和伤痛的无情冲刷,教他格外看重那份唯一的平平淡淡中的幸福,仅此而已。
“你这是默认的意思?”秦邪见秦正回避不谈,情绪更大了。“自从人形冰山来了,你一整晚都不对劲,又是摔枕头,又是摔被子,又是摔自己的,真是够了,出息不爽就直说啊,这么明目张胆带男宠回来是什么意思?不守妇道的男人就该教训一顿,教他领教一下家法是什么”
“什么?”秦正茫然一愣。
秦邪拿眼瞪他。“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
秦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把秦邪从身上掀下来起床洗漱,洗脸洗到一半抬头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小半,更多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哪样?”秦邪挑眉道,言语愈发犀利起来。“你不是气他带男宠回来吗?你不是把他当成你名义上的妻子吗?你不是对他旧情不忘吗?你说我哪条说错了?”
“……”秦正埋头继续洗脸。
满肚子话一句也说不出,似乎说了都能成为秦邪那番话的佐证,不说也罢。
白荆苦口婆心的警告,他有仔细考虑过,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向凐说明一切,既然他俩都对男人没兴趣,顶着夫妻名义继续做兄弟也不是不能接受,看在他是筝儿转世的份上,凐想必不会对此感到有过多的屈辱。相信凐也不愿意看到族人被卷入大战横尸遍地,成亲只做给别人看,实则是暮月神殿和玄族的联姻。
现在看来是他想简单了,凐似乎对男人很有兴趣?不然养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半点修为也没有的男宠做什么?还想帮男宠把命根子治好,是待在上面嫌不过瘾,要你来我往互得其乐?还信誓旦旦说杀他拿回印,然后找到筝儿再双宿双飞呢?现在养个男宠是什么意思?随便玩玩?在风尘中打滚的男女再如何下贱也是人,这么玩弄人心也太恶劣了。
如果,凐是真心喜欢霜枝而不计较卑贱的出身呢?秦正忽然想通了。
假成亲并不意味着也要像正常夫妻那般守贞,要是以后凐遇上喜欢的女子,他会衷心祝福,不过现在……霜枝既然是凐喜欢的人,那就祝福吧,不管弟媳是男是女只要凐真心喜欢,他都没意见。
秦正想了一通心里好受许多,只是难免还有点淡淡的失落。
突然感觉到有双手搭在他肩膀上,顿时回过神,发现镜子里多出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不明白秦邪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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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我帮你。”秦邪抽走秦正手中的木梳,捞起一缕发丝梳起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年幼的我手脚太小,不像现在能帮你做点事。我说过,以房门为限,房内的事归我。”
秦正等秦邪帮他编完发,拿起放置在台上的千颜之冠,对着镜子佩戴端正。
秦邪再度变回两岁幼儿的模样,伸出小手说:“抱抱。”
“父子游戏你要玩到什么时候?”秦正嘴上这么说,依然弯腰抱起这看着就非常讨人喜欢的孩子。
“因为你喜欢孩子,我就变成孩子,想讨你喜欢。”
秦正笑了笑没说话,捏捏它肉嘟嘟的小脸,开门走了出去,可是没想到门外却早就候着两个人,青年人是李维,旁边的中年人是苗朗。
只见苗朗不顾一身挺括的袍服,噗通一声迎面跪倒在满是脚印的楼道里,恭恭敬敬朝他叩头,李维笑意盈盈也不阻拦。
秦正等苗朗起身后,才对李维说道:“李维兄怎么来这么早?”此刻才卯时,在这个时间登门确实早了。
“早吗?我可是一夜没睡呢。”李维笑着说道,目光瞥向身边的苗朗,似乎在向秦正暗示其中的缘由。
苗朗见秦正注视而来,兴奋地满脸透红,边搓手边歉意道:“怪我,怪我,是我叨扰了李维大半宿,没办法,我实在太激动了……”
“进来说吧。”
秦正侧身让李维进门,苗朗却是面露惶恐一番推辞,死活不愿进,说是站在门口就好,直到秦邪看了他一眼,这才乖乖地小心踏入房中,然后落座时也只坐一角,一副万事小心翼翼的模样。
“秦兄拜托我的事已经办好了,地点选在第二大街,宅院后门离公会就隔着第一大街和广场,”李维说。“由于宅院前还带有铺面,以防打扰你清静我也一并盘了下来,这是地契,请秦兄过目。”
秦正意外李维办事迅速,接过地契仔细看了起来。
北房有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前院的一间房是铺面。由于身处第二大街的繁华路段,说是一寸土一寸金半点不夸张,他对地契里写的刘大兴愿意将祖遗宅院和铺面卖与秦正,三方议定价钱八百金锭整,其钱当日一并交足……表示半信半疑,如此旺铺加上一座中等规模的宅院,只卖八百金锭,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当他看到担保人的落款是李维,加盖了私印并拓印了秘术师徽章,这才有了一丝明悟。
李维观察了秦正的颜色,问道:“秦兄可是不满意?那我再……”
“不,我很满意,让李维兄费心了,就是价钱低廉的叫我有些意外。”秦正放下地契浅笑道。
李维低头一笑,简略说起买房的过程。
这刘大兴经营的是成衣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秦门弟子,家中供不起两名修士,于是让小儿子接任衣铺。结果小儿子嗜赌不成器,屡教不改,偷拿了准备给大儿子买丹药的钱输个精光,还欠下巨债,无力偿还被人砍死在巷子里。刘大兴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又被追债,大儿子远在秦门暂时回不来,本想找城主讨个说法,然后得知赌坊是二王子的产业,不想惹出更大的祸事这才急匆匆的卖地还债。
“我与二王子私交不错,问了他才得知了这消息,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合乎秦兄要求的房产。”
秘术师结交的都是权贵之人,秦正没感到意外,只是这样的旺铺盯着的人应当不少,估计李维的秘术师身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想买的不敢得罪,想卖的不敢卖高价,所以才让他捡便宜买了下来。
“李维兄有卡么?我把钱划给你。”
“区区八百金不算什么,权当我送与秦兄的。”李维连忙推辞,见秦正不愿欠他人情坚持要给钱,脸皮微红掏出一张普级卡递了过去,等划完账,收起卡起身告辞道:“我还得赶回去主持公会事务,就不久待了,秦兄若想今日搬进去,可以让苗朗给你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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