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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朝顺景七年,此乃当朝皇帝端煜麟登基的第八个年头,在他执政的这八年里,除却登基之初与邻国之间发生过一些小的摩擦,可谓是举国安宁,风调雨顺,民间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这对于一个新建立的王朝实属不易。
瀚朝建立距今不过十余年,前朝国号为“淮”,后主冯氏登基时还是一个年仅九岁的黄口小儿。在佞臣当道的末代王朝,没有实权的皇帝意外驾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于是各路势力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开始了割据混战。
好在战争持续的时间不长,不到五年,大翰的开国皇帝——原大淮安国公端如晦,力克群雄、脱颖而出,最终平息内乱、摘得皇帝桂冠,从此改国号为“翰”,定年号“承平”,是为瀚朝承平元年。
只可惜,这开国皇帝有命打下江山却无福坐享,登基三年而崩,享年四十八岁,谥号为“继天开运宽毅皇帝”,庙号“高祖”。时年二十九岁的太子端煜麟于承平四年九月继位登基,翌年改年号为“顺景”。
虽然前朝一派风平浪静,但这大翰天朝的后宫却是暗潮汹涌。
皇宫內苑子午线正北方向耸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正门上方高悬的扁额上书刻三个漆金大字——凤梧宫。这里便是大翰皇后凤舞的寝宫。
内殿的贵妃榻上斜倚着一名宫装妇人,她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模样,面容端秀、气质雍容,身穿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华丽非常。
她身边有两名着碧色衣衫的婢女侍奉左右,其中一名婢女一边将沏好的雪顶含翠奉上,一边恭敬地开口道:“皇后娘娘,三年一届秀女大选又到了,过阵子又有的咱们宫里忙的了。况且今年三小姐也到了参选的年纪,老爷也有意让三小姐入宫。?”
女子顿了顿又道:“老爷的意思是,娘娘何不尽早接了三小姐进宫,让她在宫中待选?也可以借此机会让三小姐先一步面见皇上,若是得了圣上青眼,说不定一举得封。这样既免去了选秀繁琐的流程,又可比新进秀女们的地位高出一截,即便秀女们中有门楣高的或是更得宠的,也不能轻易盖过我们小姐去。”
凤舞抬眼看了一下方才说话的婢女,慵懒地开口道:“妙绿啊妙绿,你跟随本宫入宫多年,居然还看不清当下宫中的形势吗?“
“奴婢愚钝,请娘娘明示。”名唤妙绿的婢子微微曲膝,福了福身。
“妙青,你说说看。”凤舞没有回答妙绿的疑问,转而询问另一边的青衣女子的看法。
“奴婢以为,借此选秀给秀女定位分之际,皇上怕是要再晋李昭仪的位分。”昭仪李氏,领侍卫内大臣李健独女,自入宫以来备受恩宠。
“再晋?李昭仪也不过是数月前才晋的昭仪,这么快又要晋位?可是这李昭仪才进宫一年多啊!”妙绿先是惊讶,后又不解:“但是这与大选和后宫形势何关?”
“你呀,这么多年还是不长进,好生跟妙青学着点吧。”凤舞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又解释道:“自打李婀姒入宫,你可见皇上还对其他哪个妃嫔格外爱重?除了每月初一、十五皇上按例留宿凤梧宫,你可曾见皇上再来本宫这里?李婀姒入宫前,凤仪也不是不得宠的,那时皇上每个月总要去上甘泉宫几次的,可是你看看现在,上个月皇上只翻过一次凤仪的牌子。再看看其他几个早已晋了妃位的老人儿,几乎是几个月不见天颜。你以为凭几个新人就能改变现在的局面?你以为凤卿就能比李婀姒更得宠?”
“娘娘,就算三小姐不行,总还有别的更年轻貌美的女子,难道皇上就能不为所动?况且咱们皇上可不是长情的人。”最后一句话是妙绿贴附在皇后耳边说的。在背后议论国君本是大罪,奈何这妙绿妙青是从小伺候凤舞的心腹之人,因而凤舞并没有怪罪于她。
“咱们皇上不是不长情,只是不对我们长情而已。他待李婀姒与待我们极是不同,皇帝是真心喜欢李婀姒啊。”凤舞言此叹了口气。
“皇上不过是喜欢李昭仪的美貌罢了。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妙绿有些愤愤不平。
“宫里是不缺美貌,可是你可见过比李婀姒更美的女人?这后宫中啊,只要有李婀姒这一枝独秀,旁的花儿还开得好么?”凤舞语毕,起身踱到窗前,拿起小金剪,将窗台上花盆里一枝开得正盛的芍药连茎剪断。
“那三小姐的事……”妙绿有点儿猜不准主子在这件事上的打算。
“有李婀姒在,就算早一步接凤卿进宫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况且若是提前让皇上失了新鲜感反倒不美。你去派人回了父亲,说这事急不得,本宫自有打算。”凤舞与皇帝多年夫妻,虽已贵为皇后,但是毕竟年纪渐长。如今年近而立,在皇帝眼里早已经是开败了的花儿。
怪不得父亲要送刚满十六岁的幺女入宫,怕是父亲也知道,这一年来凤舞这个皇后和跻位贵妃的庶女凤仪俱已恩宠凋零。如今宫中凤家女儿的恩宠再是没有能与李昭仪分庭抗礼的了,所以现在凤家迫在眉睫的要送唯一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儿进宫以固帝王恩宠。
妙绿见凤舞剪了那芍药,知晓主子心里也是不快,便劝附道:“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敢把这样妖娆无状的花送进凤梧宫!呆会儿奴婢着人去内务府叫他们挑两盆品相端庄的牡丹来给娘娘观赏。”
却说这厢关雎宫里,数月前新晋昭仪的李婀姒今晚又被皇帝翻了牌子,这会儿她的两名贴身婢女琉璃、琥珀正忙着帮李婀姒挑选首饰、搭配衣裙。
“主子,奴婢觉着这件最好!”穿着水绿色衫子、梳双环髻的琉璃是李婀姒的家生奴婢,自来与婀姒亲厚,性格也活泼开朗,平时说话也总是兴高采烈的。琉璃手里托着一件淡紫色金丝软烟罗套裙,裙子的袖口、束腰和下摆都有用金线绣成的华美花纹滚边,衣领是双色复蕾叠丝的样式,端的是轻柔妩媚。
“奴婢也觉着这件甚好,再配上这对金累丝镶紫珠莲花掩鬓流苏就更显华美了。”这对金累丝镶紫珠莲花掩鬓流苏是皇上今天新赏下来的,若是皇上今晚临幸时看见主子戴着它们,想必会更高兴。琥珀心想。
“对啊,再让琥珀姐姐给您梳一个蝶恋花的发式,这天下再没比主子更美的女子了!”琉璃高高兴兴地服侍李婀姒将套裙一件一件穿上。待琉璃将衣裙都打理整齐,李婀姒才开了口:“好了,琥珀留下给本宫梳头,琉璃你先去小厨房看着给皇上准备的晚膳吧。”
“好嘞!”琉璃又风风火火地往小厨房去了。见李婀姒把琉璃支开,琥珀就知道主子有话要单独和她说,她手上功夫不停,一边为李婀姒梳髻一边恭敬地问道:“主子可是有话要交待奴婢?”
“并非交待,而是征询你的意见。”李婀姒拿起梳妆匣里的一对耳珰在耳朵上比了比,聊起了选秀的事:“今年正逢大选,再过几日宫里就要热闹起来了。”
“奴婢昨儿到内务府取份例的时候瞧见了一套妃制的礼服,过几日新晋的小主们怕是没有这个福分,奴婢在此先恭喜主子了。”这后宫内早有传闻,皇上打算趁着选秀的当儿晋昭仪李婀姒为妃,直到昨天琥珀亲眼看见那套妃制礼服才真正确信了这个传言。
昭仪与妃位虽然只差一个品级,实际地位却是有着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