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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柳芙这档子事,凤卿变得更为易怒,端璎瑨为了讨好她,对她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转眼顺景九年的正月新年已至,当其他人阖家围坐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团圆欢庆的时候,怀着三个月身孕的柳芙被关在一个连地龙都没有的简陋下人房里,平时取暖全靠在一个不大的火盆里烧最劣质的炭。这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照看她的饮食起居,平时她不被允许踏出房门一步,也不允许任何人来探视她。
昨夜又是一场大雪,房内的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度,取暖用的木炭也用得差不多了。柳芙着了凉觉着小腹坠痛,她怕孩子出事,于是央求看门的顾婆子替她向王妃求求情,天实在是太冷了,她想求王妃多赐几筐炭火。顾婆子早就知道柳芙是什么原因才被关到这儿来的,人性本就迎高踩低,对于一个得罪了王妃的下人的话,顾婆子向来左耳进右耳出。
就这样又挺了三天,最后一块炭也燃尽了,柳芙蜷缩在冰冷的炕上手脚僵得已经动不了。肚子越来越难受了,她只能用双手紧紧握着小腹,希望她与孩子能熬过一劫。到了夜里,昏睡的柳芙被一阵绞痛唤醒,她这才感觉到两股之间的湿热,用手摸了一把竟然有血!柳芙情急之下大喊:“来人啊!顾婆婆!救救我,我见红了,快去禀报王爷王妃!王妃答应要保住这个孩子的,你若是不去通传,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吃罪不起!”顾婆子本想置之不理,但一听说孩子不保,害怕真的出事她担待不起,于是颤着肥胖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主屋报信去了。
主屋内与下人房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地龙烧得热烘烘的,人在屋里就算只着薄薄的春衫也不觉得冷。
晚膳后凤卿坐在美人榻边剥着桔子,端璎瑨头枕着凤卿的腿斜躺在榻上享受着妻子喂水果的待遇。
凤卿将一瓣橘子喂入端璎瑨口中问道:“橘子甜么,王爷可喜欢?”
端璎瑨慵懒的神情中透出一丝狡黠,他趁凤卿喂他的时候轻咬她的手指,暧昧地回答:“甜,王妃喂的自然甜。真叫本王食髓知味。”说着还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王爷好没正经!不喂你了,自己吃。”凤卿将一个没剥开橘子塞到端璎瑨手里,自己去拨弄香炉里的辟寒香,据说燃烧这香可以驱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不过这会儿她倒是真的觉得有点热了。
正当夫妻二人享受着难得的闺房之乐时,又有人不识时务地来打扰。珊瑚从门外喊话:“王爷、王妃,顾婆子求见……好像是柳芙出事了。”听见珊瑚的禀报,端璎瑨缓缓从凤卿身上坐起道:“叫她进来。”
顾婆子颤颤巍巍地跨进屋来,气喘吁吁地报告:“报告……王妃……柳芙那丫头受了凉……见、见红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见了红了?珊瑚快去请大夫。”凤卿虽然恨极了柳芙,但是她还是很重视这个孩子的。她又质问顾婆子:“她怎么会受凉的?不是每个月都有例炭送过去吗?”
顾婆子吓得直哆嗦,她哪里敢说柳芙曾提过炭不够使了,可是她却当成了耳边风,只好撒谎道:“柳芙说她不想再年节下给王妃添麻烦,忍一忍就过去了。”
“真是贱人多作怪!瘦猴儿,待会送几筐好炭给她。”门口的瘦猴得令去办。这个柳芙总能时时刻刻给人添堵,凤卿恨不能让她立即生下孩子,然后结果了她。凤卿一生气看谁都不顺眼,这便又开始挑起顾婆子的不是了:“你这个老婆子,连个丫头都照看不好,真是没用!行了,以后你就光负责看门就行了,柳芙的起居不用你管了。”
“那王妃是叫她自生自灭?”刚才在凤卿处理状况时一言不发的端璎瑨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
凤卿见他担心贱婢,心下不喜,语气中掺杂了些许嘲讽:“王爷不必担心,妾身不会对那贱婢怎么样的,妾身也是很心疼她腹中的孩子的。褐风!”凤卿高喊一声,一身黑袍的褐风立即单膝跪于她面前待命。凤卿得意地看了一眼端璎瑨,对褐风下了命令:“你回一趟国公府,把我的乳娘月蓉请来,以后就由她来照顾柳芙的胎。”
“是。”褐风领命,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
被这烦心事一闹,王府里顿时没了过节的喜庆氛围,凤卿也由刚刚的温柔体贴变成现在的阴阳怪气,弄得端璎瑨心里也直犯膈应,对柳芙的厌恶又多了一层。要不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端璎瑨也想赶紧收拾了这个搅合得他不得安宁的贱婢。
“放心吧,月嬷嬷不仅是妾身的乳母,还是妾身的采生人,对于孕妇和婴儿的照料她最是在行。有她照顾柳芙的胎,必定万无一失。”凤卿冷冷瞥了端璎瑨一眼,出了主屋回去了自己的卧室,看来今晚端璎瑨又要被拒之门外了。
第二天一早,月蓉就由国公府的家丁送来了晋王府。月蓉年方三十又五,圆脸杏目吊梢眉,体态丰盈个儿不高,身上翠绿的缎面上裳印着大朵的牡丹花,浅黄色的罩裙衬得她脸色光润,一看就是个精明的泼辣货。珊瑚在门口迎着了月蓉,亲亲热热地将她引至凤卿的屋里。
“奴婢拜见王妃!”月蓉正要跪下行礼,凤卿连忙上前阻拦,她哪能让从小敬如长辈的乳母跪拜自己?
“嬷嬷无需多礼,还像从前那样称呼我乳名便可,叫我‘王妃’未免显得太过生疏。”凤卿还是习惯月蓉像家人一样叫她“卿儿”。
“礼不可废。王妃抬举奴婢,但奴婢却不敢僭越,如若王妃不嫌弃,奴婢称您一声‘小姐’可好?”月蓉并不会倚仗自己是凤卿的乳母便狂妄自大,始终谦卑的性格也是她能一直留在国公府受到重用的原因之一。
“好,就依嬷嬷。”凤卿搂着月蓉的胳膊,还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她身旁。一想到她从小到大都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护着,何曾受过现在这般的委屈?越想越伤心的凤卿,在月蓉面前卸下了尖锐的面具,如一个受了欺负的普通小女孩般伏在月蓉肩头哭了。
“哎呦!我的宝贝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别吓嬷嬷,受了什么委屈快跟嬷嬷说说。”凤卿是月蓉一手带大的,说是视若亲生也不为过,看她如此伤心,月蓉也心疼不已。凤卿擦去眼泪,断断续续地将柳芙和端璎瑨之间的苟且讲给月蓉听,月蓉听后义愤填膺骂道:“柳芙居然做下这般不要脸的勾当!当初选她陪小姐入府还是念她多年追随小姐,必定忠心耿耿,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下流坯子!这要是被国公爷知道,还不将她碎尸万段?”
“还好有嬷嬷站在卿儿这边!这次请嬷嬷来便是为了柳芙的事,还请嬷嬷替我照看柳芙的胎。”凤卿恨恨地揪紧手中的锦帕。
月蓉听到凤卿这般要求,简直不敢相信,她惊讶地问道:“小姐缘何以德报怨,要留下那孽种?”
“嬷嬷以为我想么?可是我没办法啊!我嫁给晋王眼看着就快两年,可是肚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表面上虽然不说,可是我知道他心里是嫌我怀不上孩子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总也怀不上,他也不至于宠幸柳芙这贱婢。如今她怀孕了,看得出王爷极想要这个孩子,我不愿他失望……何况他也答应孩子出生后由我来抚养,还会亲手杀了柳芙让我出气。”凤卿的表情既哀怨又无奈。
“小姐,这就是您容下孽种的原因吗?您和晋王还年轻,以后要孩子的机会多的是啊,何必委屈自己呢?小姐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月蓉这样的人精总能透过事件表面看出点别的。
月蓉的猜测正中凤卿要害,她不得不说出她的担心:“我原也以为是我们太年轻,因此不易受孕。可是他和柳芙就一夜,她便怀上了!我怕……是我根本不能生育,所以才……”说到痛心处凤卿惶然泪下。
月蓉心疼地将凤卿揽入怀中安慰着,她长叹一声道:“唉!罢了,嬷嬷便替你保住这孽种。但是柳芙却是万万留不得,小姐放心,待贱婢一生产完,奴婢便送她去见阎王!免得王爷念旧情,一心软饶过贱婢。”
“就知道嬷嬷最心疼卿儿。”凤卿破涕为笑,她请月蓉来的目的也正是在此。
翌日,柳芙被移出下人房,搬进一所名为“凌轩”独立的小院。凌轩面积不大,只是一进的院子,但好歹干净整洁又安静,很适合孕妇养胎。这是凤卿特意为柳芙安排的,月蓉为了方便照顾柳芙也一同住进了凌轩。
就这样晋王府总算平静下来,但是这平静仅仅维持了短短的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