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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会儿正值午休,方达在内殿伺候着,青雀便领着子濪在外间守着。青雀瞧了眼滴水计时器,估摸着皇帝也快醒了,于是便吩咐子濪去御膳房通传一声可以准备皇帝的下午茶了,顺便再去司珍房将送修的扇坠取回来。
子濪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尚宫局,还不等进入司珍房的大门,便被办差回来的子笑叫住了:“前面那位姑娘请等一等。”
子濪转过身来,对着子笑友善一笑:“秦掌珍,久仰。”
“你认得我?”子笑挑眉。
“秦掌珍的大名在驸马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怎会不识?”
“原来是自己人,早就听闻驸马安排了一个宫女在御前行走,只是数月来不曾得见,幸会。”子笑向子濪略一点头,仔细打量子濪又觉得有几分熟悉之感:“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请秦掌珍借一步说话。”子濪请子笑来到一个僻静之处,继续道:“秦掌珍好记性,可还记得赏悦坊的花魁水色?”
“啊!你是……不对啊,我记得前不久刚传出水色得病暴毙的消息。”子笑虽没见过水色真人,但是赏悦坊中女子的画像她是都看过的,眼前的子濪与水色倒是有几分相像。
“水色不‘死’,子濪如何能‘生’?”子濪意有所指。
“可你的容貌……”子笑记得水色的相貌要比眼前的子濪更加艳丽。
“坊主略施小计对我的面容稍做了改动,况且在坊中一直都是浓妆艳抹,现在卸了妆与之前也大有不同。”子濪解答了子笑的疑惑。
“你既是花魁,想必已经不是清倌了。若要插入御前,驸马实则费了一番功吧?”如此大费周章究竟值不值得?
“当年的枫桦怎么过来的,我就是怎么过来的,凭驸马的势力又有何难?”子濪眸色一暗,一提到枫桦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因此丧命的花舞。
“好好的花魁不做,为何要入宫?你有什么目的?”子笑不理解秦殇或者说流苏为何要选一个已经在公众中有一定知名度的花魁来执行任务。
“我能有什么目的?这话该问问你自己,或是问问驸马大人吧?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子濪苦笑着道。
“在御前安插眼线不是非你不可,为何最终会是你?”子笑还是不能相信。
“因为我够忠心、也够聪明!我是坊主的心腹,也是我替驸马找出了藏匿赏悦坊的青衣阁余孽,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么?”子濪颇为得意。
“你是说青衣阁的青风被捕是你的功劳?”子笑觉得这其中有点意思。
“不然呢?风铃平日与我走得最近,她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很快便找到了她是青衣阁余孽的证据。风铃知道了驸马为自保放弃了青衣阁,所以一心想要报仇,是我及时发现并阻止了她。”子濪说得稀松平常。
“你还出卖了她。”子笑不屑道。
子濪无所谓地一耸肩反问:“那又怎样?我效忠的是坊主、坊主效忠的是驸马,对于驸马和坊主有威胁的存在,我作为属下不该举报吗?”子濪忽地靠近子笑阴恻恻地笑着说:“你知道吗?驸马拷问完青风,还将她交给我处置。是我,亲手结果了她!”事后她还将青风胸口上刺有残翼青羽蝶的那块皮肤剜下来呈给秦殇复命。
“你定是早就发现了青风的身份并向她许诺了什么,所以她才对你放松了警惕,否则以青衣阁成员的警觉不会这么轻易被抓。”前一刻还是金兰姐妹,后一刻就能反目成仇。不管她以何种理由骗得青风信服,不得不说这个女子实在可怕。
“随便你怎么想。不管是不是我骗了她都好,总之结果都是一样的,是我抓住了青衣阁的奸细。”她的确以出卖风铃换得了她想要的“委以重任”,但有些话她未必真是欺骗风铃的。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果然是最适合宫里办差的人选。”子笑预感这个子濪绝不简单。
“彼此彼此。”子濪朝子笑拱手表示承让,言罢各自分头办差不提。
到目前为止,除了几个依然住在储秀宫的采女,就只有秋棠宫的杜才人和华扬羽还未侍过寝了。不是皇帝有意冷落,实在是这两位太不起眼,更主要的是打从一开始皇帝就没见过华扬羽的绿头牌。华扬羽不愿承宠,故不仅买通太医一直称病,并且还故意得罪了敬事房的掌事王川。这下子她怕是真的“出头无望”喽!
不过,是病总有医好的一天,为绝后患,华扬羽索性编造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病状——外邪侵体导致中风,而中风留下了面瘫的永久后遗症。一个面容僵直的妃嫔如何还能侍奉圣驾?光凭这一点,她就比李婀姒做得更绝。
没有算计争宠之忧的华扬羽,除了时常要忍受一下周沐琳的奚落,日子过得倒也算自在。
秋高气爽的日子最适合谈琴论曲,华扬羽带着满儿准备再次去往宫乐局拜访华漫沙。
“啧啧,又要往宫乐局跑了?身为小主却总要与下人混在一起,难怪不招皇上待见!”每次经过周沐琳房门前时免不了要听上几句这样的嘲讽之言。
“小主这话可说错了。皇上不召幸华才人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华才人的‘病’……”主仆二人不约而同地坏笑起来。馥佩跟着周沐琳的时间不长,刻薄劲儿却一点不落地都学了去。
华扬羽无视她们的挑衅,径直出了登羽阁。
然而她到了宫乐局之后却不见华漫沙的身影,打听之下才知道,她们几名新来的乐师被皇上宣去助兴了。
“请问,今日圣上邀了哪位贵客宴饮?”华扬羽拉住一个宫女询问。
“回小主的话,是靖王、闵王和宁王进宫探望皇上,皇上留三位王爷用膳,顺便请闵王品鉴新乐师们的作品。”宫女答道。
华扬羽略有失望地挥手让宫女退下了,自己则默默站在原地朝昭阳殿的方向望去,良久才又带上满儿回了登羽阁。
彼时昭阳殿内,端煜麟与三位皇弟一边开怀畅饮,一边共赏天籁雅音。
华漫沙的弹琵琶的技艺已经练就至炉火纯青之境,在场的几人无不如痴如醉,尤以醉心音律的闵王为甚。
一曲终了,皇帝带头抚掌赞叹,沉浸在妙音里的端禹樊尚未回神,一时间竟怔住了。端煜麟大笑着调侃:“七弟这是被朕的新乐师们震得说不出话来了?”
端禹樊这才惊觉自己的失礼,连忙向众人致歉并赞美道:“臣弟失仪了,实在是这音乐太动人了!绕梁三日应不绝,好琴!好曲!”话毕目光在华漫沙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没想到七弟对这次入宫的乐师评价如此之高,这说明她们的确技艺了得!赏!”端煜麟一高兴,大大嘉赏了几位乐师。
“皇上得此一班能奏出仙乐的乐师实则大幸,不知臣弟可否有这个荣幸能常来宫中欣赏?”刚刚的乐曲真乃回味无穷。
“有何不可?不过,要朕说,七弟你醉心音乐无妨,却也别误了大事。三年前的选秀朕就有意为你择一位良配,无奈你不肯;今年大选过后,难不成你还是一个瞧得上眼的都没有?禹樊,你年纪可不小了,没个妻室可不像话!你看看禹瑞,年纪最小,却也要做父亲的人了。”端煜麟调侃之后还不忘关心弟弟的终身大事。他边说边把目光往年轻乐师中梭巡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华漫沙身上,豁然开朗道:“七弟既然喜欢弹琴听曲,不如从这些年轻貌美的乐师中选个好的做侍妾!岂不两全其美?”
华漫沙感觉到有两道不同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她不敢也不能抬头。但当她听到皇帝有意选她们其中之一给闵王做侍妾时,手不觉地紧紧握住琴颈,不小心发出了微弱而不和谐的声响。
端禹樊的耳朵捕捉到了这一丝不和谐,用余光瞥了一眼紧张的华漫沙,转而向皇帝推却道:“多谢皇兄关怀。但婚姻大事臣弟还是想自己拿主意,请皇兄就允了臣弟的这一点任性吧!”闵王举杯向皇帝恳求,直到端煜麟无奈地叹了声气,华漫沙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后宫的情势已然是山雨欲来,此刻温馨宁静的仙府内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亦不知即将面临一个大麻烦。
仙渊弘和仙渊绍兄弟俩在后院练功,朱颜和子墨妯娌俩便坐在廊下一边给小致远和朱颜腹中的孩子缝衣服。
子墨不擅女工,衣服基本都是朱颜在做,她只在一旁做些简单的活计,主要还是陪长嫂聊天解闷儿。不过子墨总是一心二用,与朱颜说话的同时眼睛却追随着渊绍的身影。她不时朝看向这边的渊绍挤眉弄眼,渊绍被爱妻可爱的模样吸引也不禁眉飞色舞起来。一走神,招式便出错,被对招的渊弘抓住好几处破绽。
仙渊弘再次将木剑砍到弟弟肩膀上,提醒道:“专心!”渊绍嘿嘿一笑躲过剑锋重新来过,然而不久魂儿就又被子墨“勾”去,再次被哥哥的剑尖抵住:“若上了战场你就这样应敌,早死了千百回了。”
“不会,战场上可没有让我分心的人!”说完又满不在意地笑笑,还不忘回头冲子墨做鬼脸。见此状仙渊弘亦是无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弟弟,将木剑一抛转身离去。子墨从没告诉过渊绍,每每这时,仙渊弘看他的眼神简直和他老爹一模一样。
朱颜见丈夫不练了,也带上东西回了自子的院子。兄嫂一走,渊绍立即原形毕露,扑到子墨跟前就要往她身上挂,被子墨嫌弃地推开:“一身臭汗,快去洗洗!”
“替我擦背?”渊绍装出一脸色眯眯的样子,羞得子墨直拧他腰间。
“呸,就你不正经!”子墨啐他一口。
“我让自己的妻子伺候沐浴怎么就成不正经了?”渊绍反驳。
“你还说?”子墨跳起来捂住他的嘴。这家伙说话还是跟从前一样荤素不忌,半点长进也无!
夫妻二人拉扯打闹之时,小厮急匆匆地冲进院子报告:“大公子、二公子,门口有个自称是你们表妹的女子求见!小人知道二位公子没有什么劳什子表姐妹,便想拦下这位姑娘,可是这姑娘好生凶悍,硬是闯进了大门!小人拦不住,这才来报告公子!”仙莫言有事不在府内,小厮只有来求助少主人了。
“走,看看去!”渊绍拉上子墨风风火火跑到前院,刚好与闻讯而来的仙渊弘集合。
还未等三人站定,只见迎面冲过来一团墨色的影子。等众人看清来人之时,这名不速之客已经贴在了渊绍的胸口,娇声唤着:“表哥!”
渊绍被这姑娘吓得浑身一抖、双手一推,下意识地将她推了出去。女孩看似站立不稳却又不偏不倚地倒在了仙渊弘怀中,委屈至极地撒娇:“大表哥,你看二表哥怎么这样对人家呀!”听着这矫揉造作的语气,子墨一阵反胃,差点没吐出来。如果不是这个月的月信如期而至,她肯定怀疑自己怀孕了。
所有挟着目的、带着故事的演员都汇聚一堂,她们摩拳擦掌,只待一出出好戏轮番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