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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轾轩心里暗自一惊:“莫不是被这家伙看出来破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但随即哈哈一笑:“张老板说笑了,在下虽然不富裕,但这次赶会带的银子还是够付这桌菜钱的。来来来,我们满饮此盅。”说完举杯在手,往四周敬了一圈。大家举起酒杯,各自一饮而尽。坐下后大家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大家各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虽然表面又是敬酒又是夹菜,哥哥长兄弟短,显得很是亲热,实则无异于一场鸿门宴。双方吃得都不痛快。
酒足饭饱后,秦轾轩拿出十两银子让广德去会账。那汉子冷冷地看着也没谦让,突然说了声:“让三爷破费了。”“三爷”这两个字一出口,对于秦轾轩无疑是五雷轰顶一般,心中暗想:“糟糕,看来他还是认出了我的身份,这该怎么办?”但是嘴里仍哈哈一笑:“刘老板如何知道我是老三?不错,我在家的确是排行第三。”
那汉子阴森一笑道:“张老板,我不但知道你是老三,我知道的事还多着呢。”秦轾轩一听他仍称自己“张老板”,心里又有一些宽心:“好像他并不知道我姓秦,不过他后面那句话什么意思?不对不对,还是不对劲。”
客栈里的客人吃完饭后开始摆赌桌。秦轾轩见状就要走,被那汉子一把拉住:“陪哥哥玩两把,看看哥哥手气如何?赔了是我的,赚了是咱俩的。”
秦轾轩心里叫苦不迭,正欲拒绝,其他几个汉子围拢上来,将去路挡住说:“三爷,看看面,给我们大哥撑个场面。”秦轾轩一看这架势是走不了了,把心一横:“不走他又能把我怎么样,这么多人还总不能把我给绑走。”于是就又坐了下来对袁乃宽和广德说:“我在这陪刘老板玩玩,你们先回屋休息吧。”说完向袁乃宽眨了眨眼睛,袁乃宽心领神会,和广德走了出去,那几人也没拦着。
那汉子一看哈哈大笑:“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朋友。来来来,我做庄。各位随便下注,越大越好。”说完招手叫来一个手下,低声耳语了几句,那手下听了便走了出去。
这时桌子边聚满了人,他们开始玩牌九。秦轾轩和那汉子坐庄,那汉子把色子拿在手中不停摇晃:“快下,快下注,色子马上离手了。”众人纷纷下注,下铜钱的也有,银元的也有,一两半两的也有,五两的也有。刚开始大家都不敢下大注,想看看庄家的点子如何。
刘老板把摞好的牌从右端拿出一把,“右四开门,色子离手,没八来九。”说着那刘老板把色子猛地往桌子中间一撒:“天门的牌”说完开始分牌。他把四张牌拿在手中,瞪着血红的眼睛喊:“红,红,红到底!”看完牌颇为沮丧,把牌配来配去,最后把两张小牌放前面,大牌放后面。然后开始翻牌亮底,看完了其他三家牌之后把牌往中间一推说:“头一把就出师不利,赔通了。老四,给钱。”
原来他那把牌是一张金瓶,一张大五,一张虎头,一张小五。要么配成前一后五,要么配成蹩十和六。最后他配成了前一后五,其他人的牌都比他的好。那叫老四的人把银子和银元铜钱赔给各位客人,那刘老板又开始第二把:“色子一翻,来个大天。”说着分了牌又把自己那把牌拿在手中狠狠往下撸:“粗、粗的、再粗点。”
结果这把牌又是一手臭牌,又赔通了。那刘老板毫不在意:“好汉不赢头三把,再下。”说着又打色子分牌,这次看过牌后竟然把牌往桌子上一撂说:“掖屌了(完蛋了),彻底掖屌了,不看了,通赔通赔。”
刘老板连输三把,客人顿时小声兴奋地议论起来:“庄家点子不顺,可以多下点儿。”于是客人开始加注,注越加越大,客人也越来越多。刘老板的点始终没有翻过来,只在中间偶尔赢了几把,其他大都是赔。
“庄家点儿皮了,加码。”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寅时,谯楼上已经打罢四更了。突然外面从远处传来一声火铳的枪响。众人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听枪声里这客栈还有老远。那叫老四的人悄悄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那刘老板转脸看着秦轾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三爷,不好意思,兄弟手气不好,借三千两银子给兄弟吧?”秦轾轩大惊,陪着笑说:“兄弟真会开玩笑,兄弟出来一共就带来五十两银子,这两天吃饭住店玩耍花了不少,连三十两也没有,别拿兄弟穷开心了。”
刘老板狞笑着说:“装,到现在了还装。秦三爷,真他娘的会演戏啊,不愧人家叫你大穷人。”说着突然从腰后掏出一把火铳,对着轾轩的脑袋说:“秦三宝,老子跟了你两天了,来到这就是为了绑你的肉票。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快将那块皇玉交出来。我刘黑七说话算数,只要交出皇玉,我保你性命无忧。”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等明白过来的时候转身就跑。这才发现门已经被堵死了,一个汉子拿着火铳往屋顶放了一枪说:“都他娘那个*别动,把你们身上的银子都掏出来放到桌子上,敢留一个子叫你尝尝爷火铳的厉害。”说着其他几人也都从腰里摸出家伙威胁众人掏钱。
秦轾轩仍然坐着没动,他知道这次真的完了,再否认也无济于事。虽然秦轾轩小时练过武艺,跟着韩挫子长拳和梅花拳,而且武艺还算不错。但在这种场合无济于事,反抗只能是当场被打死。
桌上的银子堆积如山,少说也有两千两。那叫做老四的从腰里解下一个包袱铺在桌上,把银子使劲往里划拉。那刘老板见他收干净后对着众人说:“原本今天也不是对着各位来的,不过今天赶上了,七爷我只好顺便打个秋风。七爷我是要钱不要命,只要各位好好待着,别动什么歪心思,七爷我决不动你一根汗毛。七爷我明人不做暗事,我姓刘名桂堂,人送绰号‘刘黑七’。以后有想寻仇的,就到山东冠县来找我。”
原来这刘老板名叫刘桂堂,外号“刘黑七”。山东冠县人,经常来往于冀鲁豫三省之间打家劫舍,绑票勒索。那开州本来位于河南、河北和山东的交界处,鸡鸣三省之地,自然也成了刘黑七常来常往之地。这次他是专门为了皇玉而来。
话音刚落,忽听外面有人高喊:“仔子(官兵)来了,风紧。”“老四,快去牵马,把三爷的马车也捎上,别委屈了三爷。”刘黑七说:“屋里的人都他娘的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谁敢出门看我不把他的头崩个稀巴烂。”老四转身出去了,刘黑七和其余几个弟兄绑了秦轾轩,收了包袱也撤到门外。
这时老四和另外两人牵了六匹马和一辆马车在院子当中等候。那两人其中一位是刘黑七悄声耳语安排他到外面监视袁乃宽和广德的,此人名叫刘月增,外号“三麻子”,乃是刘桂堂的侄子。另外一人就是秦轾轩和广德在油篓街和岳王庙遇到的那个看着面熟的人。此人名叫黄顺德,外号“槐花子”,开州马庄桥人。年纪不大,才十八九岁。可是这家伙人挺机灵,武功又高,而且心狠手辣,生性残忍,小小年纪就杀人。他一直就在二人身后尾随,跟踪着他们,最后在岳王庙三爷说的那句“我来岳庙愧姓秦”的话刚好被他听去。证实了这位三爷正是他们要找到秦三宝。刘黑七得知信息后立即带人赶到孔家老店,这才出现了刚才赌场上的那一幕。
“七哥,快走,那姓袁的和那小赶车的被三麻子结果了。那孔老板跑去报官,被我一铳打死了。可是枪声惊动了官人,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快走。”
秦轾轩闻听此言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那广德是他堂弟秦铁英之子,叫他叔叔,爷俩亲如父子,这次和自己死在外面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堂弟?。还有袁乃宽刚认识不久就因为自己遭此横祸,心中悔不该和他结识。
刘黑七道:“弟兄们快上马。”回头借着灯光一看自己那匹“菊花青”精神抖擞,看样子马的病已经好了。回头一瞅看见祥子正躲在屋檐下的暗处瑟瑟发抖,刘黑七说:“小兄弟莫要害怕,昨晚要不是你我这‘菊花青’就完了,记住七爷的名字叫‘刘黑七’,以后有事到山东冠县找我。多谢了!”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大锭银子扔给祥子说:“快走。”
几人骑马赶车刚到客栈门口,只见外面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昼。一队官兵约莫五十人各拿刀枪大声嚷嚷:“都精神点,莫让贼人跑了,这家伙打死人了。”说着一拥而上,向客栈扑来。
刘黑七和槐花子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从马背行李中抽出大砍刀,火铳虽然威力强大,但安装火药太慢,不便近战。刘黑七大喝一声:“不要命的都过来,让你们尝尝七爷的厉害。”
槐花子和他并排冲进官兵群中,乱杀乱砍起来。这些人本来就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每天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久经沙场,因而面对官兵却毫无惧色。各自把手中的大刀舞得上下翻飞,左突右冲,奈何官兵人数太多,还是无法冲出重围。刘黑七杀红了眼,嗷嗷怪叫,一把大刀舞得风雨不透。槐花子和其他众匪也拼了命似的左右冲杀。
官兵死伤越来越多,众匪也被官兵杀死三人。秦轾轩一看机会大好,正想逃跑,但苦于手脚被绑,无法动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混战中忽听刘黑七大叫一声,被官兵一枪刺中左肋,他挥手一刀把枪杆削断,半截枪头留在体内,血流不止。槐花子见状大喝一声:“保护七哥,把他扶到车里去。跟我冲出去,不要恋战。”现在他们只剩四个人了,而且刘黑七还受了重伤,没法动弹。
剩下的三人见身处绝境,以一当十,大声起喝,势如疯虎。只听刀枪交鸣,惨呼连连。转眼间又杀死十余名官兵,突然槐花子大吼一声:“拿火铳。”几人一手拿刀,一手火铳,只见火光一闪,咚咚咚三声枪响,官兵应声又倒下三人。
但是官兵人数众多,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又扑了上来,挥舞着刀枪如狼似虎般地扑了过来。刘黑七等人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看来今日插翅难飞,在劫难逃。
忽然,“啪啪啪”几声轻响,人群中发出耀眼的光芒,接着又冒出滚滚浓烟,顿时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官兵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烟雾给弄蒙了,就在这稍一迟愣的功夫,槐花子和三麻子已经护着刘黑七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客栈,一路向东狂奔。
“是她,李幽兰!”秦轾轩赶紧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李幽兰的影子。
混战中又有一人被官兵刺死。现在只剩下槐花子和三麻子护着刘黑七和秦轾轩的马车且战且退。官兵除了为首的一人骑马外都没有马,等追到朱仙镇东门外不到一里地的功夫就再也追不上了。一群官兵这才悻悻而归。
几人慌不择路,一路狂奔,幸亏刘黑七那匹“菊花青”颇通人性,跟着主人多年,混战中竟然跟着几人跑了回来。等几人奔出三十余里,槐花子看见前面有一片树林,急忙喊道:“快进树林,快看看七哥伤势如何。”
几人将车马赶进树林,此时天光已经见亮。四月的晨风吹拂着柳枝,天上残星已隐,启明星正亮,东方已微微发白。槐花子和三麻子甩蹬离马,三步两步奔到马车前急忙去看刘黑七的伤势。
只见刘黑七双目微闭,脸已因为疼痛而扭曲,面如金箔,口中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左肋处半根枪头露在外面,血如泉涌,染红了整个马车,眼瞅着人不行了。槐花子伸手刚想拔出枪头,忽听见一声大喝:“住手,不可。”
槐花子抬头一看,原来是秦轾轩。槐花子突然想起秦轾轩是当代名医,不由得两眼放光,转忧为喜。忽然他跪在马车前向秦轾轩磕起头来:“三爷,还望您不计前嫌,出手救救我大哥。要是大哥这次得救,我槐花子永世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秦轾轩说:“快给我松绑。”槐花子这才如梦初醒:“是是是。”他和三麻子二人手忙脚乱地给三爷松了绑。秦轾轩从车上下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被帮得酸麻的手脚说:“本来你们绑了我,我是不该救他。但是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是医者的本分,就算是我救活了他你把我又重新绑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槐花子连连说好话:“三爷,您要是救活了我大哥,让我给您做牛做马我都愿意,怎敢再绑您?你要不信,我给您赌咒发誓。我槐花子如果说话不算数,让我出了这树林就被官府抓住零刀片了(凌迟处死)。”
秦轾轩说:“我才不相信你们这些人的话,我救他是我的职责,不图你报答。”说着挽起袖子查看刘黑七的伤口。只见那伤口血肉模糊,血仍在汨汨而流。看罢他掀起马车里的座位,原来马车的座位下面是个箱子,放着各种药物和针灸治疗的东西。这些东西秦轾轩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这是做郎中的必备之物。
秦轾轩从里面拿出一包银针、纱布、还有一些药物。秦轾轩将银针拿在手中,分别在刘黑七的孔最、隐白、二白、郄门、风池、风府、合谷等穴各扎了一支银针,这几个穴道都是用于止血的穴道。然后撩开刘黑七的衣服,只见枪头入肉甚深,微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