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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楚蓁这一打岔,原本情绪高昂的陆成因仿佛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整个人迅速地冷却下来。
他这两天在寺中闲着没事就四处闲逛,偶然间也听到过裴家以及姜、方两家人私底下在议论楚蓁,裴家二房和三房看不上她,方家人推崇她,胡拉乱扯时都要带上几句,说她对裴锦之是多么情深义重,感天动地。
难道是真的?
陆成因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凉凉的讥意,语气也冷硬了几分:“这么说,表妹是铁了心要跟裴锦之去流放了?”
话语中,不仅透着对楚蓁的不屑,更露出了对裴锦之的轻蔑。
曾经,世人把裴锦之与其父裴渊捧得好似将星下凡。
但事实是,他们父子在西凉人的铁蹄下一败涂地。
可见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裴渊、裴锦之父子从前分明是被高估了。
“为了裴锦之,你宁可牺牲你大哥的前程?”陆成因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咄咄逼人地质问道,“我已经跟你分析了利害,你还要一意孤行吗?!”
这个人又在自说自话了。迎上对方锐利如刀的眼神,楚蓁的眼眸却是如一潭寒水般平静。
不怒,不嗔,不恨,亦不惊,似在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
楚蓁不欲与他多言,转过了身,冷冷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她的意思很明确了,她不会为了迁就别人,改变自己的决定。
陆成因眉头紧锁地望着她纤细婀娜的背影,阳光被葳蕤的竹叶一层层地筛过,似金纱般披在少女的身上。
一阵微风自前方拂来,吹起她的裙裾,裙角翻飞如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肆意与张扬。
陆成因高声又道:“楚蓁,我知道,你觉得不公平,可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不公平的事。”
“事情已经发生,时光也不可能倒转,你现在这样,姑父姑母在天之灵能安息吗?!”
他神情冰冷,目光如利剑般的直射向楚蓁的背影。
可是,前方的楚蓁哪怕听他提到楚北深夫妇,依然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
“楚蓁!”陆成因高喊道,大跨步地上前了几步,想去抓楚蓁的手腕。
出手迅如闪电……
可惜,他的手指甚至没机会沾上她的袖口。
楚蓁的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反手扣住了陆成因的手腕,一抓一拧,用一个过肩摔把比她大了一圈的青年给摔了出去……
她的动作太快,而陆成因对她毫无警惕,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竟然被掀翻了,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陆成因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上方摇曳的竹叶。
他们陆家是将门,他自小跟随父兄学武,平日里也不是没和人动手过,想在他手上讨便宜可不容易。
自他学武有成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轻轻巧巧地给掀翻了。
后背和后脑勺传来的巨疼告诉他,这不是一个梦,他竟然被一个纤纤弱弱的姑娘家给摔飞了出去。
这事儿若是被别人看到,他怕是没脸见人了!
楚蓁松开了陆成因的手腕,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地上的陆成因,青年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因为这一摔散出了几缕碎发。
透过那半遮眼眸的发丝,陆成因看清了楚蓁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杏眼黑沉沉的,比夜色还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令人脊背发寒。
清冷,沉静,又傲慢。
她就像是一把藏在匣中的名剑,骤然出鞘,释放出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凌厉。
这一瞬,陆成因忍不住联想到了先长信侯楚北深。
相比楚识玥,楚蓁更像死去的楚北深,哪怕她从来没见过她的生父!
陆成因一时有些失神。
楚蓁蹲下了身,一手托腮,另一手拍了拍陆成因的脸,“舅父舅母没教过你,不可以随便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吗?!”
“今天就当我这个表妹免费给表哥你上一课好了。”
陆成因的脸都青了,咬牙切齿道:“楚蓁,你真是不知好歹,不知所谓!”
“是我不知好歹,还是你虚情假意?”楚蓁歪头看着他,眼眸又冷了三分。
陆成因一时语结。
楚蓁轻哼了一声,凉凉道:“你所做的事既然不是为了我,就不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
“你来跟我道歉,也不是真的觉得你对不住我。”
陆成因这个人自视甚高,骨子里把她视作卑微的蝼蚁,可以任他摆布。
直到现在,他恐怕也没觉得做错了,认为他所作所为是在顾全大局。
他之所以来与她道歉,只是为了先示弱,先抑后扬,目的不过是为了拿捏她而已。
他之所以与她费这么多唇舌,也不是为了她好,而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楚蓁意味深长地说道,目光幽幽。
“你胡说八道什么!”陆成因不由又变了脸色,由青转红,刹那间,竟有种内心似乎被她看透的不安。
不,不可能的。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楚蓁无趣地撇了撇嘴。
每一篇玛丽苏小说,往往都会有一个或者N个痴情男配,对女主一往情深,愿意为了女主付出一切,鞍前马后,哪怕女主一次次地拒绝他,他依然痴心不改。
陆成因便是这么一个爱而不得的男配。
只不过,在《权宠凰妃》这本小说中,陆成因这个角色连男二、男三也排不上,只是楚识玥心中的好“哥哥”而已。
“我是不是胡说,表哥心里清楚。”楚蓁懒得与他争论,悠然起了身,又顺手抚了抚身上的衣裙,思绪飞转。
楚识玥之前来济北城找她时,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前夜楚时聿与陆成因出现时,她才有了一种答案呼之欲出的感觉。
楚识玥是为了给楚时聿一个交代吧。
“希望表哥好自为之,谨言慎行,不要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一边说,一边往竹林外走去,这一次,没再停留。
只余下陆成因独自躺在地上,目光穿过竹叶的间隙仰望着碧空,久久未动。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嘎吱”声,那是脚踩在落叶上的声响。
“谁?”
是谁在偷听?
陆成因面色一沉,犹如疾风骤雨般,声音更是冷如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