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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还有人活着吗?
众人俱是一愣,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是循声看了过去。
楚蓁懒懒地倚在驴车的窗户上,支肘托着雪腮,另一手指了指驴车右后方,嫌弃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尖。
少女那白生生的指尖指向了地上交叠在一起的两具“尸体”。
上面的那具尸体被一支铁矢射穿了咽喉,被压在下方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孙浩宇再不见之前的威风凛凛,脸色苍白,双眼紧闭,那止不住轻颤的眼皮透露了他还活着的这个事实。
“他这是在装死吗?”方老四皱了皱眉头,也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咦?这是什么气味?不是血……”
楚蓁以手扇了扇,小巧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她只想看戏,可这人要是再不弄走,她就要熏死了!!
裴锦之莞尔地扬唇,抬手使了个手势,唤了声:“寒影。”
那手持长弓的黑衣少年抱拳应命。
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提脚就往压在孙浩宇身上的尸体上踢了一脚,那具尸体就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风一吹,空气里的那股子异味更浓了。
的确不是血腥味。
“这是……尿骚味?!”方老四蹙眉看着孙浩宇湿了一半的裤裆,恍然大悟地说道,作势捂鼻。
其他人愣了愣,全都露出古怪的表情,有些不忍直视。
直肠子的虞大德脱口道:“他……这是吓尿了?”
再回想方才孙浩宇那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众人只觉可笑,连周遭那些血淋淋的尸体似乎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那些个难掩讥讽的笑声不可避免地钻入孙浩宇的耳中。
孙浩宇再也没法继续装死,只能艰难地睁开了眼,那布满血丝的瞳仁中,翻动着异常强烈复杂的情绪。
有羞恼,有窘迫,有惶恐,有怨恨,也有无边的绝望。
他忍着下身那种不适的潮湿,从地上爬了起来,发髻散了一半,身上沾满尘土和血渍,狼狈得好似路边的乞丐,再不复此前的光鲜亮丽。
在场的好几人很快就注意到孙浩宇身上根本没有箭伤,他身上沾的血也是属于别人的。
怦怦!
二老爷裴淮的心脏剧烈地在胸腔中跳了跳。
他知道长房手中有一支精锐暗卫,对裴渊父子忠心耿耿。
这支暗卫都是久经沙场、经历千锤百炼的精锐,个个有以一敌十之能,他们不可能会失手。
也就是说,裴锦之是故意留下孙浩宇这个活口?
“裴锦之,”孙浩宇尽量无视周围这一道道古怪的目光,强自镇定地再一次对上裴锦之那双深不可测的凤眼,“你疯了吗?!”
“杀了我,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吗?我伯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孙浩宇两股战战,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跪倒下去。
此刻的他身无长物,带来的二十五名下属也都死了,无一活口。
他身上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免死令牌也唯有伯父孙晋鹏了。
时隔六年,他竟然再一次被裴锦之践踏于足下!
孙浩宇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感觉似有一把看不到的剑被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脖颈发凉。
他后悔了!
他不该主动请缨来擒拿裴锦之和裴家人的。
裴锦之就是他命中的克星,就像裴渊命中克伯父一样。
他才二十五岁而已,他还不想死啊!
“我放你回去,孙晋鹏就会善罢甘休了?”裴锦之含笑反问,笑得云淡风轻。
那双墨玉般的丹凤眼格外清澈,格外平静,似能洞悉一切般深邃,说不清的高深莫测。
孙浩宇眼神闪烁,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说道:“你放我回去,我帮你说服伯父。”
他这话明显没什么底气,就连裴淮、裴治也没法信。
以这位孙公子逢高踩低的性子,放他回去见孙晋鹏,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怕就是把在场的人统统灭口。
裴淮不自觉地攥了攥拳头。
这等于是一个死局。
裴锦之蓄意留下孙浩宇这个活口,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只是想想,裴淮就觉得脊背发寒。
自裴泽之战死后,裴锦之随父镇守西北整整五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其光风霁月、心系天下的名声传遍整个大祁,令裴淮差点忘了这个侄子与其父其兄光明磊落的性子并不相同。
裴家长房,真正称得上“芝兰玉树”的人,是裴渊与裴泽之。
至于裴锦之,简直“一言难尽”。
这一点,家中几个年纪小的一无所知,他们这几个长辈却是心知肚明,从前裴锦之在京城时,他们不知道在他手上吃过多少亏,却又无处可说,说了也没人信。
果然——
下一瞬,裴淮看到了裴锦之的脸上露出了那种熟悉的笑容,温和清雅如那春日的暄阳。
“孙公子,可惜了,我自小不喜欢求人。”
“我只喜欢,让别人来求我。”
裴锦之慢条斯理地说道,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什么意思?!孙浩宇皱了皱眉头,脸色又灰白了一分,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劲,几乎想给裴锦之跪了。
他可以指天发下毒誓,以后再不凑到裴锦之跟前,只要有他裴锦之的地方,必然退避三丈……这样可以吗?
孙浩宇欲哭无泪。
也不用裴锦之再吩咐,那黑衣少年寒影抬手就是一个干脆利落的掌刃,狠狠地劈在了孙浩宇的后颈上。
“……”孙浩宇两眼一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失去了意识,沉沉的身躯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沉重的盔甲撞击地面,激起一片飞飞扬扬的尘土。
寒影嫌弃地拎住了孙浩宇的后衣领,轻轻松松就把人像沙袋似的提溜了起来。
那长眉细目的青年睨了孙浩宇一眼,冷冷道:“给他换身衣裳吧。”
寒影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总不能让这腌臜玩意污了公子的眼,熏了公子的鼻。
“裴锦之,你打算带这家伙一起上路……去徐州?”楚时聿挑了下眉梢,双臂环抱地靠在车壁上,一脸不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