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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不愧是他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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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再回想他们在望城的初遇,易随风就觉得他家小姐姐那简直是青出于蓝,比义父他老人家更沉得住气啊。

    那会儿,他都气得拔剑把仁心堂的匾额一剑劈了,可小姐姐居然没当街把那个姓钱的管事给掀飞了。

    这度量,堪称宰相肚里能撑船!

    被父亲数落,楚时聿半点不恼,笑容也没有半分勉强,乐呵呵地附和道:“爹爹说得是。”

    “妹妹一向沉得住气!”

    楚时聿细细一思,就能明白爹爹为何怀疑陆家了。

    他是当局者迷,因为与陆家亲近,所以不会也不愿去怀疑陆家,但爹爹现在是旁观者清,他根本不记得陆家人,也就不受从前的旧情牵绊,看得也更清楚、更明白。

    娘亲是堂堂侯夫人,她生产时,身边围着那么多人,从丫鬟到婆子到稳婆,至少有七八人,即便是在庙里,一个乳娘想要瞒天过海地将两个女婴调包,也没那么容易。

    可若是当时陆家有人帮了她一把,那么一切便可以解释得通了。

    “喵呜。”小奶猫萌萌地叫了声,在茶几上翻来覆去地打着滚,唇边的白胡子巍巍颤颤,伸爪想来挠楚北深手上的那张绢纸。

    那可不行。楚北深唇边又泛起一抹浅笑,将手上的那张绢纸对着楚时聿一送,含笑道:“你看看。”

    楚时聿就将那张绢纸接了过来,定睛一看。

    咦?这是……

    他的瞳孔微微翕动了一下,斜飞的眉尾则张扬地翘了起来。

    半晌,楚时聿懒散地坐回了椅子上,口中猛地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笑声爽朗明快,整个人笑得前俯后仰。

    “裴金枝啊裴金枝,你也有今天!”楚时聿捂着小腹,笑得肚子都痛了,话尾都在发颤。

    妹妹这事办得真是绝了!他自叹弗如啊!

    看他这副乐到不行的样子,易随风也有些好奇了,凑过去也看了看,兴味地挑了挑眉梢。

    楚北深有些看不懂这个亲儿子的笑点了,问道:“这封和离书是什么时候写的?”

    楚时聿用食指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花,“应该是在济北城吧。”

    他就把楚识玥怎么拿着刑部赦令去济北城找楚蓁,以及请裴敬衍写了和离书,但后来全被楚蓁当众撕了的事说了。

    这些事,楚时聿都是后来听别人说起的。

    好些人都对着他感慨他的妹妹真是个有情有义的情种,陆成因几乎指着妹妹的鼻子说她愚蠢了,彼时,楚时聿就觉得违和,不像他所认识的这个楚蓁。

    他只以为楚蓁是因为不想回京城,更不想接受来自楚识玥的“怜悯”。

    “所以,小姐姐当时只是撕了刑部的赦令,却悄悄收起了和离书?”易随风听得津津有味,很是殷勤地给三人都斟了茶。

    他一边喝茶,一边摸了摸下巴,“这事姐夫知道吗?”

    “不知道吧。那会儿他还晕着呢。”楚时聿懒懒地翘起了二郎腿,唇角扬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蓁蓁实在是沉得住气!”

    他整个人突然间放松了下来,曾经一度令他觉得似要天崩地裂的事,也不甚要紧了。

    父亲和妹妹都回到了他身边,那些前尘旧事必然要清算,但不着急,一步步来便是,他们有的是时间找到真相。

    楚北深垂眼,视线落在置于扶手上的右掌上,虎口、指腹的厚茧清晰可见,此时似乎犹能感觉到女孩儿将这封和离书塞给他时那温暖的体温以及柔软的触感。

    她的手那么小,玉指纤细易折……

    他想保护她,可她却在用她的方式告诉他,她不需要他保护,她的未来把握在她自己手中。

    他的女儿很体贴,但这种体贴反而令他心酸。

    她本该在父兄的羽翼殿下长大。

    她,本该更任性才对。

    “爹,”楚时聿渐渐地回过味来,眯了眯那双与楚北深十分肖似的瑞凤眼,“您刚才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妹妹把‘这个’拿出来了?”

    如果是裴锦之招惹了妹妹,那么这封和离书应该被拍到裴锦之脸上才对。

    楚北深朝上抬了抬眼,眼皮上压出一条不浅不深的褶皱,哪哪都是疏懒的模样,淡淡道:“我打算跟裴锦之去一趟西北。”

    方才在他听到楚北宜一抬小轿把楚蓁送入裴府时,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如果他没定下这门亲事就好了。

    但这个问题其实是无解的。

    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这封和离书便是楚蓁试图在告诉他,指腹为婚不是她能选择的,是否和离却是她可以选择的。

    他的女儿比他以为的更豁达,还有些视礼教于无物的洒脱。

    不愧是他的女儿!

    想着,楚北深清冷萧疏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楚时聿瞬间又坐直了身体,一句话就在唇边,却被当爹的给堵了回去:“你得护送你妹妹去岭南。”

    “我陪义父去就好。”易随风没心没肺地接口道。

    他还没去过西北,没见识过“渺渺黄沙天万里”呢。

    楚时聿默然,抿了抿唇角。

    看着神情中犹有一丝犹豫的楚时聿,楚北深又道:“等你二叔寻来了,总不能让你妹妹来应对你二叔吧?”

    这句话终于说服了楚时聿。

    他微微颔首,应了:“爹爹说的是。”

    “我和妹妹在岭南等你回来!”

    顿了顿,他又道:“爹爹,你把玄焰骑走吧,它是你从前的坐骑乌骓的儿子,你肯定会喜欢它的。”

    “乌骓老了,我让它在卧云山脚的一个庄子里养老,待你回来,我带它来见你。它肯定还认得爹爹。”

    楚北深微微地笑了:“好。”

    楚时聿把那份和离书又交还给了楚北深,话题又转回到了正事上:“爹爹,你这趟去西北还是要小心……”

    他深吸一口气,说起了裴渊对十年前“漕银案”的怀疑,直说到他们疑心这件事也与陆家有关。

    楚北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才明白为何儿子之前那么激动。

    他沉吟片刻,用笃定的口吻说道:“不是你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