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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把手伸向金盆的刘正风,在见到五岳盟主令旗的时候,忍不住又变了变颜色。
衡山派是五岳剑派联盟的成员之一,但因为地理位置,向来也最不受管。岳不群跟刘正风一口一个“刘贤弟”,其实是他自己为人亲和,好交友,倒算不上有什么交情。
至于泰山派、恒山派的人,怕是有一半以上,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刘正风其人。这时候看见盟主令旗,虽然有些惊讶,但也不怎么关心,多半还抱了看热闹的心态。
要知道五岳盟主近二十年来都是嵩山派掌门轮值,而嵩山派道贺的人早就来了,现在令旗又来,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刘正风忍着脸上的抽动,捧过令旗,穿过夹道张望的人群,再次去迎接前来这个庄院的“贵客”。
只不过上一次迎接,他胸有成竹,却闹得鸡飞狗跳,而这一次迎接,他心里连底都没有。
文如锦百无聊赖地搓了搓鼻梁,转头看着岳不群:“岳先生,这个令旗是怎么回事啊?”
“是五岳剑派盟主的信物。”岳不群一是没什么架子,一是这时心里也有些紧张,正好说话缓解一下,“如今的盟主就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左盟主为人刚直不阿,这令旗到得恐怕不善。”
“咦?可这是刘三爷的金盆洗手大会,左盟主管天管地,还要管刘三爷不许退出江湖吗?”
岳不群目光一跳,意外地看了文如锦一眼,又缓缓转回头去,看着院子的大门处:“我也不知道。”
正说话的工夫,刘正风又回来了,这次是引着一行五个穿着黄衫的高大男人。为首的一个身材瘦削,那面十分拉风的令旗就抱在他怀里,想来是嵩山派的传令使者了。
方才衡山县的县太爷口称传旨到来的时候,一帮江湖人多半心存蔑视,并没当一回事,而这次是五岳盟主的使者前来,大部分人都觉得厉害,气氛比之前还要肃穆了很多。
就看那个瘦高汉子往正厅台基上一站,面朝院子展开令旗,大声说:“奉五岳剑派左盟主之令,请衡山派门下刘正风取消金盆洗手典礼!”
除了文如锦这个乌鸦嘴刚刚蒙对了,在场的江湖人都听得十分震惊,却又压出了即将出口的那声感叹。
“左盟主这道谕令……”刘正风刚说了一半,猛地眼眶一缩,硬生生截住了。大家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从院子旁门后门涌进来一批人,手持利刃,每人手中挟持着一个人,刀剑就架在手中人的脖子上。
这些被挟持的人,大多是老弱妇孺,别人虽然不认识,刘正风却知道那都是自己的亲属家眷。
“你们是什么人!”
刘正风又担心,又恼怒,心想自己开这金盆洗手大会,负责接待的家人都训练有素,一定会问清来人门派身份,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呢?
“都是临时工啊!”文如锦用手挡着鼻子,压低了声音向岳不群嘀咕,“刘府请客,一请就是一千多人,搭棚子的、奏乐的、后厨做饭的,还有马伕、挑夫,连倒马桶的也得到外面雇人,要不然哪忙得过来!我看刘三爷也是个甩手掌柜的,这些事全不摸门,才叫这些人混进来的。”
岳不群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听拿刀剑的人中有人喝道:“奉左盟主令,拿下刘正风家眷!”
刘正风气得大叫道:“原来你们都是嵩山派的!费师兄,左盟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嵩阳手费彬……”岳不群知道文如锦谁也不认识,盯着台基上那个瘦高的汉子低声道。
但一个院子才有多大?费彬听见他的声音,立刻转过头来。岳不群只得上前拱手:“费贤弟,不知道左盟主这道谕令有何深意?刘贤弟的为人,我们有目共睹,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怎么还要把他家老幼都拿了?这么多江湖朋友在看着,传出去不是叫人笑话么?”
费彬哼了一声:“岳掌门,你这‘君子剑’,看天下人都是君子,哪里想得到刘正风这等人的狼子野心!左盟主已调查清楚,刘正风勾结魔教,意图不轨,谁知道今日有没有他安排的埋伏!非如此不能让他投鼠忌器!”
人群中那压抑了很久的“轰”的一声,终于爆了出来。
“魔教?”文如锦没有了岳不群的解说,立刻变得一头雾水,挠着耳朵喃喃自语,“是不是每个江湖里都有一个魔教啊?”
刘正风左右看看,发现很多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变了,心里知道不妙,还是嘴硬道:“什么勾结魔教!刘某从来没见过魔教中人!”
“你狡辩也没有用。”费彬冲着他点了点头,“我们已经查实,你和魔教长老曲洋过往甚密!还要不要我当众说出你和曲洋见面都是何时何地啊?”
“曲洋”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刘正风的脸色立刻变得通红。这下所有人都看明白,嵩山派已经掌握了确实的证据,所以刘正风也不敢矢口否认。
“刘贤弟,此事当真?”岳不群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魔教中人无恶不作,我们身为正道,理应与之不共戴天,你怎么反而结交魔教!这不是糊涂了么!”
因为对魔教没什么概念,文如锦可能是在场最没有心理压力的一个,只顾偷偷发笑,心想这位岳掌门真是个老油子,两句话避重就轻,把刘正风从“勾结魔教”的罪名里摘了出来。因为华山弟子去福州监视福威镖局的事,大哥曾说华山派“有意思”,看来都是岳不群的手笔了。
只可惜刘正风没听出岳不群的好意,拱了拱手,便道:“岳兄,实不相瞒,我和曲洋曲大哥是音律之交,从未谈及江湖之事。曲大哥为人如何,从他乐曲中就能体现,这一点瞒不了我。”
“这是个傻子吗?”文如锦小小声地吐槽,“音乐能看出为人来?”
岳不群正好在此时无奈摇头:“刘贤弟,你太痴了!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音如心声,难道那个曲洋就不会用音律骗你?他身在魔教,难道就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可是无论岳不群和其他江湖同道怎么说,刘正风就是一口咬定,自己相信曲洋,曲洋也不是他们所说的魔头。
“不用多费唇舌了!”费彬冷笑一声,“刘正风执迷不悟,甘愿与魔教中人为伍,要是留下此人,将成为江湖正道的极大隐患。左盟主有令,刘正风若不悔改,格杀勿论!”
“费贤弟!”岳不群连忙叫道,“刘……刘正风他只是一时糊涂……今日江湖朋友都在,这时候动手,叫人家看我们五岳剑派阋墙,不是令人难堪么!”
他说话可比刘正风好听多了,在场的人们倒有一半频频点头,跟着帮忙和稀泥。泰山、恒山两派的首脑,更是苦口婆心,劝了这边,又劝那边。
费彬也知道刘正风武功不弱,众目睽睽之下,要杀人没那么容易,于是点头道:“那就请岳掌门多多劝说刘师兄,如果他能幡然悔悟,亲手杀了那魔教长老曲洋,左盟主自然既往不咎。”
“办不到!”刘正风不等岳不群开口,大声回答,“曲大哥是我挚交好友,我绝对不肯为了自己活命,就背叛朋友义气,做一个卑鄙小人!你们……你们要是有本事,就杀了刘某全家!”
费彬冷冷一笑,刚要说话,冷不防旁边一个少年声音说道:“不是,你等等!你自己犯的事,凭什么要搭上你全家啊?”
“锦少爷?”岳不群一回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个少年不知道厉害,这种时候还来搅局。又看到费彬等人疑问的表情,连忙解释道,“这位是江西君天府的锦少……”
“好说好说!”文如锦随随便便地冲着费彬的方向一拱手,还是转头冲着刘正风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交朋友讲义气,我本来还挺佩服你的,可是你有事能不能一个人扛啊?你家人跟这些有什么关系?”
刘正风早就看他不顺眼,更不愿意在嵩山派的面前,又被这少年挖苦一番,立起眉毛来道:“不劳锦少操心,刘某的家人没有贪生怕死之辈,谁也别想用他们来威胁我!”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还真非逼着别人都陪你死是怎么着?”文如锦越听越觉得恼火,索性不理刘正风,转身走到费彬跟前,重新拱了拱手,“这位……那个,费先生,你们说勾结魔教的是刘正风,那你们就去找他一个人算账。这么多人看着呢,拿他家人孩子下手,可不像是江湖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