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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如锦突如其来的激动令院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些老江湖们过惯了拍着胸口自称侠义道、出去打杀都要给自己先找个道德制高点的日子,却在这个看起来有时憨憨、有时又显得一肚子坏水的小孩的几句话中,找到了一点触动情肠的东西。
就连泰山、恒山等派的出家人,有点同理心的,也不由得点头感叹。
费彬趁机咳嗽一声,说道:“刘府家眷原属无辜,我无心为难。还是依照前言,只要当众许诺绝无勾结魔教之事,与刘正风划清界限,便可释放了。”
“我……我……”刘正风的小儿子立刻开口,哆哆嗦嗦地说,“我父亲做的事,我从来不知……”
他和成天在外乱跑的文如锦不一样,从小是深宅大院里长大的,被明晃晃的长剑架在脖子上,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所以第一个开口求饶。
在场的人们虽然也觉得这孩子没胆量,但有了文如锦方才的话,仔细想想,又觉得怪不得他。只有刘正风一肚子火没地发,指着幼子大叫:“逆子!逆子!我没有你这么丢人的儿子!”
“行,那正好!”文如锦走过去,拉住了那孩子的手,“我说这位老兄,可以放人了吧?”
那个嵩山派弟子还是先看了看费彬的眼色,才拿开了长剑。但周围的吃瓜群众看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终于脱离剑锋的威胁,都不由主地长出了一口气。
除了刘正风还在无能狂怒,其他的人都把目光移向了刘家太太和刘小姐。
“老爷,孩儿不能没人照顾啊!”刘太太哭道。但刘正风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转过头去不看她,两眼憋得通红,不断喘着粗气。
院子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地都在期待着,却也不知道该期待什么。忽听外面有人声嘈杂,跟着似乎有几十人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院门口。
“衙门奉差公干,闲杂人等避让!”
对于官差,江湖人是没有好印象的,本来可能还会杠上一杠。只不过今天所有的事都在神展开,吃瓜群众惊讶之余都有点麻木了,一看几十号衙门差役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稀里湖涂地就让开了院门。
“县太老爷有令,查衡山县乡绅刘正风有谋逆之举,即刻拿下,刘正风所有亲眷子女一并解至县衙候审,不得走漏一个!凡家人护院、小厮丫鬟等,留在刘府等候传讯,不可外出,违者严惩!”
当先进来的差头看起来是个老手,又兼口齿清楚,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说完也不看满院吃瓜群众掉了一地的下巴,手一挥:“拿人!无关人等退开,不得干预公务!”
“谁敢……”刘正风一腔怒气,这时候全都撒向了这帮官差。正想上前动手时,冷不防手腕、手肘一路酸麻上来,跟着半身僵硬,动弹不得。勉强转过目光一看,竟然是岳不群站在身旁。
他拳脚功夫本来还在岳不群之上,但是刚才气得心智失常,根本没想到还有人暗算,一下子被制住,就再也摆脱不了。
岳不群向上来的官差一笑,表示没有歹意,便将刘正风推了过去,却借机低声道:“刘贤弟,留得青山在!”
官差们锁了刘正风,又奔向后面家眷。嵩山派的人本来还拿着刘家太太和一儿一女,但看费彬没有发令,也不好向官差动手,眼睁睁看着手中人质全被抢走,成了官差锁拿的囚犯。
这一回变故来得太快,吃瓜群众无不一脸懵蔽,只有文如锦笑嘻嘻地跑到一旁去,不用多想,就明白了其中道理。
之前配合刘正风假传圣旨,那位县太爷是被当众揭穿的。尽管后来拿话圆了过去,只怕这些江湖人不懂得利害,再加上有大嘴巴的,要是辗转传出去,倒霉的还是县太爷。
所以他先下手为强,直接杀了个回马枪,把“谋逆”的帽子扣在刘正风头上,再有人追究的时候,就好甩锅了。
只是这样一来,反而救了刘正风全家,恐怕是县太爷始料未及的。
岳不群心里也清楚,就算官府说你谋逆,只能先抓回去,或关或审,要拿口供,还要拿实证,再一层层往上请示定罪。刘家人进了官府,顶多吃些苦头,但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性命之忧。所以当机立断,趁刘正风不备将他制住,免得他动手拒捕,就无法收场了。
至于费彬手里那块东厂厂卫的牌子,既然来自于左冷禅,他显然没法代替左冷禅打出这个旗号。是以他也只能眼看着县衙拿人而已。
所谓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就这么乱哄哄的不欢而散。一帮江湖人有的吃瓜吃到撑,也有一直在厢房后院待着,什么也没吃到的,正一头雾水地被师长叫着往外走。
文如锦对刘正风一点好感都欠奉,看到刘家人没了生命危险,也就不再关心。正想着要不要再跟岳不群聊两句,猛地一打眼,看见前面一行人青色道袍,正是青城派的服色。
岳不群也正好一转头,看他往前面盯得紧,顺口问道:“锦少想结识余观主吗?”
“余观主?”
“就是青城派掌门、松风观余观主。”
“青城派的余沧海嘛!”文如锦咧嘴一笑,那种冒坏水的模样又回来了,“我是要找他——也不是我找他,是我大哥找他,有笔账要算一算。”
“十七爷?”岳不群的目光闪了闪,“君天府在江西,十七爷怎么会跟余观主打过交道?”
“是没有当面打过交道,不过福威镖局林家,岳先生听说过吧?”文如锦记得宁轩说的“华山派有些意思”,索性往深里探了探。看到岳不群一瞬间目光发凝,虽然马上就恢复了常态,也知道这是探中了,一副随意的样子说道,“青城派的人不讲究,在福州灭了福威镖局满门,就跑出来总镖头一家三口,他们又把总镖头夫妇也抓了。林少镖头一个人逃到南昌府,投在我大哥门下,我大哥答应替他报这个仇。”
“这么说,十七爷现在……”岳不群惊讶得声音都有些不稳,“十七爷也到了衡山?”
“是啊!现在大概在外面什么地方,等着这位余沧海、余、观、主呢!”
文如锦笑吟吟地,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话音未落,已经看到视野中那几个青袍道士出了大门,飞也似地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