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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令姜将北地这一行探查到的神宫诸事一一禀来,袁不吝虽然先前已然收到她的传信,然而信上所言毕竟有限,也只是说了个大概。
如今听她细禀,袁不吝这才将北地诸事彻底理清。
果然,那神宫已暗中谋划多年。
从南方到北地,这些事情都不是三年五载可成的,必然是扎根而谋。
自前朝覆灭至今,神宫蛰伏五十余载,它如此费尽心机地谋划,一心想要颠覆大周政权。
若不是临川私采一案恰好爆出了这神宫的影子,将其扯了出来,而后贺令姜顺着这条线又探出了他们在南方北地的多番谋划,将之一一攻破。
如今的大周,怕是要身处险境而不自知了。
袁不吝又问了贺令姜几人其间一些细节,而后这才叫几人退去。
贺令姜微微躬身行礼,正想跟着众人一道往外去,却被袁不吝叫住:“令姜先留下,我还有事问你。”
她脚下微顿:“是。”
等到旁人退去,室内恢复安静,袁不吝才开口道:“北地这一行,你辛苦了。我方才听他们说,你此番还不甚受了伤,如今可好了?”
贺令姜微微点头:“多谢掌司关心,已然无甚大碍了。”
“那便好。”袁不吝道,“你还年少,正是修习精进的好时候。若是因此不小心伤了根基,那便糟了。”
他从袖间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贺令姜:“这是太清观的秋水掌殿亲自所炼制的养元丹,可用作调息温养之用。你先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养元丹,也是上佳的疗伤滋养丹药,虽不如归元丹那般难得,可亦是珍品。
这太清宫的秋水掌殿,乃是太清观四大掌殿之一,执掌典籍经要以及太清宫内诸生的教习考核。
她是丹医出身,一手炼丹之术在玄门之中可谓是无人能出其右,炼出的丹药更是千金难求。
这养元丹既然是出自她手,想来,品质必然是极佳。其功效即便比不得被称为圣品的归元丹,想来也不会差多少。
贺令姜上前接过瓷瓶,瓶子虽小,可入手也便能觉出这是满满一瓶,可用不少时日。
这小小的一瓶,若是拿到外头去,怕是万金都不止了。
也就袁不吝乃是太清宫出身,这才能得秋水掌殿相赠。
没想到,袁不吝此番出手倒是大方。
贺令姜垂首谢礼:“多谢掌司。”
袁不吝笑了笑:“不必多礼。你如今既在我座下办事,我便将你当做自己人,赠你些疗伤的丹药,算不得什么。”
“到如今,从南到北,这神宫诸多事宜,多亏了有你在,才能将其阴谋诡计一一戳破,将这些逆贼邪道捉拿归案。你啊……”
他瞧着面前垂首而立的贺令姜,感慨道:“现下可是我们不缘司的大功臣。若不是有你,神宫的这些事可办得没这么顺利……”
贺令姜闻言,眼睫不禁微颤。
在清剿神宫邪道一事上,她确实做出了许多功绩不假。
不缘司作为皇帝手中的玄门之刃,又和太清观渊源颇深,本该察天下玄士之异。
然而这神宫自大周立朝以来,便暗中蛰伏谋划,不缘司对此一无所知不说,甚而到后来神宫趁着北狄侵入北境边疆,掀起了荒人动乱,不缘司亦无所觉。
直到临川私采案还有私售铁器案一出,这才牵出神宫来。
此后,杀玄阳、捉柳渊,诛朱雀、救姚州、清南方神宫势力,样样都有贺令姜的身影。
皇帝看中她在此事上可用的价值,亲自开口让她入不缘司。
在不缘司对神宫之事一筹莫展之时,她借卢氏之事,揪出神宫在郢都的据点,扯出北地暗结的势力。
这一桩桩的,自然是功劳。
可这话,在旁人说来是一番意思,在袁不吝说来,又是一番意思了。
对于顶头的当权者来说,手下能干自然是好的,可这手下若是太能干,那便不是什么美事了。
贺令姜跟着袁不吝做事有几个月了,他这人性格之中带着几分不羁,若不然,也不会放着太清观的掌观不做,偏偏入了不缘司,一路搏到了掌司之位。
对着有才能的玄士,也不吝于提拔任用。
作为曾经的太清观最强者,又稳坐不缘司掌司的位子十几载,他有足够的资本自傲,亦不是会对手下莫名生出忌惮之心的人。
可是,他如今既然说出这般话来,便自有用意。
贺令姜垂首道:“令姜不敢当功。先前在南方对付神宫之时,也幸得裴家世子还有韩老将军相助,才能将神宫逆贼绳之於法。”
“如今北地这一行,除了圣人嘱托裴世子从旁相助外,令姜更是得掌司赐了玄鹤令,又派了乐毅、王离等人相助,这才能将此事办好。”
她从怀中掏出玄鹤令,上前几步交至袁不吝面前:“玄鹤令所到之处,无论是玄门还是各地衙门,果然都会看在掌司面上,与令姜多加协助。这才有了此行的顺利。”
“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办妥,这玄鹤令也该物归原主,奉还给掌司您了。”说罢,她已将玄鹤令摆到袁不吝面前的桌案上。
袁不吝瞧着桌上端放的玄鹤令,又瞧了瞧她垂眸敛目的模样,心中不由叹道。
这孩子,果然聪慧!
他这话,实则是有心试探,看她是否会有自矜之色。
然而,这一番话下来,她连眉梢都不曾皱一下,既不自矜,也不惶恐,只是不露声色地将自己这番名为夸赞实则施压的话给挡了回去。
不否认自己的功劳,却也并未一味夸耀自己,而是道出这功劳实则也是得益于他人相助,更是借着玄鹤令将他高高捧起。
若是那当真对她心生忌惮的上司,听了这话,心中的忌惮之意也得去了几分。
他老早看出来了,贺令姜身有傲骨,不是能谄言之人。可若真遇到这种事情,她也能不一味耿着性子,而是能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去。
他先前未曾生过收徒之意,然而如今却不禁感叹,这般能干又聪慧的孩子,怎地偏偏就不是自己的徒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