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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游原是出自前朝一位知府诗文当中,原句虽说众说纷纭难以考证,有说是扁舟远黛碧空游,更有人云是千里孤篷碧空游,可这半句诗文之中,唯有碧空游一词流传甚广。曾有文坛大家评点全诗,谓之“虽笔力雄奇伟绝略微不足,然碧空游三字,却已道尽官场万千”。由是以来,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知府,更是令后来无数不入仕途的文人所称道。
“择选碧空游为玉石鸟雀之名,想来制成这通天物的前贤,当真可称是文思敏慧。”柳倾瞧着少年掌中莹莹放光的玉鸟,不由得感叹道,“虽说算不上这些物件当中的上品,可就冲着这名讳,便是件了不得的宝物,多谢两位。”
南公山大师兄此话说得客气,摩鸠摩枳二人自然也得以礼相对,苦笑道:“这碧空游虽说名讳颇为风雅,可这品质却算是通天物里头较为鸡肋者,用处无非有二:一来是鸟翅内孕有九尺见方的须弥间,可容下不少物件,二来这碧空游可化作青雀之属腾空百丈,用以查探敌情或是报信望风,算是通天物里不赖的物件。可除却这两门颇为鸡肋的神通开外,便再无半点玄奥之处,”
云仲倒是并无什么不满之处。此物本就是自家师兄相赠,好坏于他而言,算不得甚;再说这碧空游乃是玉制,外相极精巧,就连翎羽处都是刻削得根根分明,雀嘴儿鹅黄如膏脂,端的是纤毫毕现,好瞧得紧。
少年哪曾见过这等精巧物件,除却当初漠城中城主赠与的那柄秋湖品相极佳,便再也未见识过这等精巧宝物,端在掌心之中好一阵打量,甚至有些爱不释手的滋味。
幼时同窗好友李大快手头编的那芦苇麻雀,虽说亦是精巧无双,可相比这玉雀,还是有些不足。
少年突然思绪腾天:来日若是赚上不少银钱,带回去几枚温润好玉,叫李大快操持上手几回,是否也可雕得如此物一般精美绝伦?却不想叫身旁师兄一指点在额头之间,这才想起正事,匆忙朝对面两人行礼道谢。
“谢过两位前辈,这通天物好瞧得紧,更有纳物之能,对我这境界低微的后生而言,当真是最为合宜。”
柳倾这才将手抽回,有些促狭瞅着少年,轻轻一笑。
“小兄弟无需这般客套,只可惜运道的确欠佳若是有幸套到那灵宝物,想来这位小兄弟的修为,恐怕就要一日千里,可我二人又不愿坏了规矩,也只好如此。”摩鸠摇头,面色却是比柳倾云仲二人更为遗憾,叹气道,“那三件灵宝,无一不是内蕴大神通之物,以我二人的天资,甚至连使唤那三件灵宝的本事也无,只能堪堪将其收在囊中;至于催动制敌或是抬升自个的境界,更是奢求,倒不如送于旁人,当真是有些可惜。”
虽说如此,摩鸠还是将地上物件收回腰间囊中。自个儿立的规矩,那便是规矩,若是逢人便随意相赠,于他兄弟两人而言,当真是与违背道统一般无二,下作得很。
既然少年运道稀松,两人即便是心头叹息,却也只得如此。君子之约一事,于常人看来,本就是败家举动,若是再腆着面皮相赠,想来亦是过于自污。故而少年虽说是择选碧空游这等下品通天物,二人也只是惋惜而已;至于那位书生,虽说手段难以力敌,可即便是凶相毕露,转瞬之间出手暴起,两人也是有规避锋芒的手段神通,因而也不算过于忧心。
柳倾依旧是神色淡然,听闻摩鸠此刻如是出言,朗声笑道,“兄台可是忘却了我家师父那句教诲,身为剑客,一剑在手便已可纵横天下,若是受无数外物所制,即便境界高绝,那也出不得什么好剑。”瞧瞧云仲饶有兴趣地摆弄碧空游,书生继续道,“宝物虽妙,全然可引以为坚鞘,环护周身而立身于不败境地,可久在坚鞘当中闭而不出,掌中有剑,也是迟早要钝。”
“剑若是钝了,修行之中的心气也自然疲软下来,又怎能始终不败。”
少年听了个大概,默默点头,将碧空游放入怀中,不再端详。
摩枳皱皱眉,而后又是将眉头舒展开来,朝柳倾轻轻一礼,语气极诚恳道,“多谢兄台提点。”
要晓得书生压根无需在他二人眼前教诲师弟,萍水相逢君子之约,书生也无需提点旁人。
可那书生依旧是开了口,将南公山吴霜的教诲皆尽道出。
摩鸠摩枳皆是朝那位背过身去的书生行了一礼。
“江湖路远,二位五境再会。”书生领着少年慢悠悠朝巷口外走去,“届时若前去中州天坑,到南公山知会在下一声便是。”
“多谢两位慷慨赠宝,来日方长。”
五境之人,凤毛麟角,二人都晓得,书生这话当真并未矫情。
的确是来日方长。
五境之遥,一步一生灭,悠悠世间不过百载,欲要破开五境,称是万万人中无一可入,丝毫不为过。无数惊才绝艳天资如妖的修道大才,皆是叫五境前头那道天关阻隔在外,终生不得入五境。
有五境先贤道,世间本无修道一途,可前赴后继者良多,将原本虚空的修途缓缓填起条坦荡玉道,这才有所谓五境,所谓四玄,皆是由此而生,向来是无数后辈踏前闲累累白骨而行。
可不晓得为何,摩枳摩鸠两兄弟却觉得,日后兴许当真有一日,能瞧见这位身形极高的书生,身负云光,驾临天坑其上。
并非是因如今书生非凡的手段,而是因其飘洒气度,着实令人为之折服。
行至巷口处时,柳倾回头朝云仲微微一笑,“饿了,咱去吃点好的?修行中人口体之奉应当不以为意,但偶尔解解腹中馋虫,未尝不可嘛。”
少年听得面皮上漫起笑意,于集市之中晃荡良久,他也的确有些腹中饥饿,“师兄这话在理,不过还是要省下些银钱才是。”
柳倾就跟压根未曾听过少年后半句话似的,得意道,“这话当然在理,咱师父说的话,何时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