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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傍晚,苏陵陵看着窗外一抹斜阳,低头揉了揉眉心,随即站起身,在面盆里搓了把毛巾,替齐凤栖擦了擦脸。孙弦寂用药暂时稳定住了齐凤栖,但他的情况却十分糟糕,脉象时而混乱如撤逃的军队,时而死寂如无波古井,让人一颗心也时而提至嗓子眼,又时而跌落至谷底。
她端起水盆走到门边,门却忽然被撞开,看到眼前的红衣女子,苏陵陵下意识蹙眉,那人却“凤栖!你怎么了?!”
她倏地站起身,看向苏陵陵的眸子里尽是怨恨,苏陵陵知道她不会对齐凤栖如何,只睨了她一眼便要出门去,然而身后忽然涌来杀意,苏陵陵一手端盆,另一只手抽出腰间软剑便去挡,于飞鸢见一招没有伤到苏陵陵丝毫,杀气更盛,再次袭来,苏陵陵眉心一皱,瞬间收了软剑,一盆水朝着于飞鸢迎头泼去。
于飞鸢被浇了这一盆水,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苏陵陵你!”
苏陵陵眼中一派平静,“少林寺达摩派乃佛门圣地,你这番吵闹,也不怕佛祖降罪与你?”
“佛祖连你这种贱人都能容忍,又如何会降罪与我?”于飞鸢出口便是污言秽语,苏陵陵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于飞鸢这等不讲理的人,她不想和她过多争辩,徒费口舌而已。
她将地上的毛巾捡了起来,淡淡道:“你好好陪陪师兄吧。”
语罢转身出去,于飞鸢听她这么一说愣了片刻,醒过神来苏陵陵已经走远了,她赶忙走来齐凤栖床边坐下,看着他苍白的脸,她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状的疼痛,以前他那么伤她的心,她都没有这么痛过,反倒是现在他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就算她去抓他的手,就算她依偎在他的胸口,他也丝毫不会反抗。反倒是这样,让她难过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于飞鸢握着齐凤栖的手放在自己的面前,眼泪顺着指缝流下,再次返回的苏陵陵看到这一幕,饶是不喜于飞鸢,也忍不住心酸。
她站在门口没有动,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苏陵陵转身,孙弦寂今日换了身简单的青衫,逆着光迎面而来,苏陵陵看到他那张清冷如常的面庞,滞了一滞,道:“前辈还没有过来吗?”
孙弦寂轻轻嗯了一声,“你怎么站在屋外?”
“于飞鸢在里面。”苏陵陵只这么一说孙弦寂便明白了。
二人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去,四周静谧,苏陵陵忽然有点恍惚,如果屋内没有躺着奄奄一息的齐凤栖,如果之前所有的伤痛死亡都没有发生,他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看夕阳西下,这大概是她能想到的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你——”二人几乎同时发声,孙弦寂抿唇笑了一笑,道:“你先说。”
苏陵陵也不推脱,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觉得前辈能治好师兄吗?”
“前辈是高人,当初在千绝崖多亏了前辈我才能捡回一条性命,他虽然脾气怪了些,但却很可靠,退一万步说,就算前辈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行,我师父也不行,就只能依靠他了。”
“你们要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我可就不救人了。”孙弦寂话音刚落,墙上便传来千绝老人的声音。
孙弦寂无奈道:“前辈,这院子有门的,您不必爬墙。”
“哼,我喜欢!”千绝老人纵身一跃,跳下墙头,这次他身后还背了个大包裹,孙弦寂与苏陵陵相视一眼,千绝老人吹着胡子道:“我先进去看看。”
走过孙弦寂身边的时候,他闻到了千绝老人身上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而苏陵陵也闻到了,以千绝老人的速度,确实不应该这么晚才来,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但既然他无事,二人也不好多问,只是跟着他进了屋。
于飞鸢见到这个形容邋遢的老头,立刻起身张开双臂拦住身后的齐凤栖,厉声道:“哪来的叫花子?出去!”
“嘿你这臭丫头!你看我哪里像叫花子了?!我这叫超然物外仙风道骨!”
苏陵陵一阵无语,只得客客气气地解释道:“于姑娘,这是一位精通医术的前辈,来救治师兄的。”
于飞鸢将信将疑,看了眼苏陵陵,又看了看千绝老人,“你且报上名来!”
“你这嚣张的女娃娃,老夫的名号你还不配听到。”千绝老人哼了一声,背着包裹就要过去,于飞鸢出手就是一掌过来,然而却没有碰到千绝老人一根汗毛,反倒是自己被磅礴的内力轰得连连后退,她瞪圆了眼,不信邪地又要过来,千绝老人随手一指,于飞鸢翻了个白眼,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嘿嘿嘿,我厉害吧,这叫隔空点穴,小子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拜我为师啊?我可以教你哟!”千绝老人得意地朝着孙弦寂挥了挥手,孙弦寂苦笑,还是摇了摇头,道:“前辈别说笑了,弦寂此生只师从一人。”
千绝老人原本得意的表情立刻变成了嫌弃,哼哼唧唧转过身,解开自己的包袱,拿出一系列工具,孙弦寂起身去扶起于飞鸢,将她抱了出去,而苏陵陵则留在千绝老人身边给他打下手。
待安置好于飞鸢,孙弦寂出门正好遇见易圣,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唤道:“大师。”
易圣微微点头,道:“老衲听陵陵说你们请了一位医学高人来救治凤栖?”
孙弦寂闻言颔首,将之前和千绝老人相识相交再到昨日相约救治齐凤栖的事都一道告诉了易圣。
易圣年龄已近古稀,但却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位高人,而事实上孙弦寂也不知晓千绝老人真正的名号,只知他自称是医圣。
“他,可靠吗?”易圣不禁怀疑。
“可不可靠姑且试一试。”孙弦寂目光投向齐凤栖的房间,嘴角微微一勾,“不管怎么说,我是相信他的。”
易圣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道了声阿弥陀佛后转身离开。
魔教。
宋临照一进门便看见自家老头子头发散乱地倚在椅子上,一边的天山老妖捂着嘴低头看着他,显然是受伤了。
“发生什么事了?”
竟有人能伤他,宋临照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昨夜那神不知鬼不觉就靠近了自己的老人,明明须发皆白,气息却很稳很足,一般习武之人都会内力外泄,彼此能够察觉,但他却丝毫感受不到那人的内力,但却偏生有一种强大的气场,饶是他也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莫非伤了老头子的人就是他?
上面的人没有回答的意思,宋临照也没想着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转身便朝着自己屋里走去,刚进门没多久,便听到敲门声,三宋临照不问也知道是谁,只冷冷问道:“何事?”
门外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不愧是魔教教主,真是冷漠呢。”
明明是带着笑的声音,却没有一丝温度,宋临照心中烦闷,没好气道:“与你何干?”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天山老妖继续道:“莫非你一点也不好奇是谁伤了老教主?”
“不好奇。”宋临照否认得很干脆。
门外没了声音,宋临照知道她已经走了,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苏陵陵以为是自己害了齐凤栖,他虽没有亲眼见证齐凤栖与苏陵陵感情有多深厚,但也可以推测,现下这情况,他和她,只怕是仇人,再无可能了罢……
苏陵陵偶尔去齐凤栖房间,看到千绝老人将齐凤栖整个人都翻了过来,背后扎满了针,有那么一瞬间,她萌生出了学医的想法。
“弦寂,如果有时间,你可不可以教我医术?”二人坐在月色下,孙弦寂把玩着手中玉箫,闻言手中一顿,嘴边漾开一抹温柔的笑,“为何忽然想学医?”
“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苏陵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以前她虽然吃过很多苦,但是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流成河的场面,短短的一两个月,她以前自认为自己足够强大,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他人,可是当真正的高手到来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倒地,生命逐渐流逝,自己却没有一点能力去救他们。
“如果我会医术,多少能救点人吧。”
孙弦寂在心中叹气,其实这次,两个心高气傲的人,都受了不小的打击。
“既然你愿意学,我自然也愿意教,不过我学艺不精,也教不了你什么。”
苏陵陵浅浅一笑,“我相信你。”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之前提亲的事,苏陵陵也不再奢望什么,她和孙弦寂,终归是有缘无分,她不求和他厮守终身,只求能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
孙弦寂没有注意到苏陵陵的小心思,身边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忽然肩上一沉,苏陵陵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孙弦寂扯着嘴角苦笑,一抬头却看见千绝老人已经出了房门,看到二人亲密如斯,笑得贼兮兮的。
“老不正经。”孙弦寂在心里嘀咕,却不敢乱动,生怕惊醒了苏陵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