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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娇颜与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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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镜犹疑地看了孙弦寂一眼,蹙眉道:“你昨天不会是故意受伤的吧?”

    孙弦寂眉目沉沉,“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听他的语气似乎很受伤,辞镜觉得自己这样对伤号不太友好,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语气都多了几分谄媚:“我不是这个意思。”

    花溪看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暂时也没他什么事,便转身走了。

    孙弦寂松开了手,辞镜握住自己的手腕,瞪了孙弦寂一眼,但最终还是妥协:“半个时辰。”

    孙弦寂点点头,伸出手来牵她,辞镜愣了一下,他的手心有些凉,握着她的力度刚刚好,她低头跟在他身后,孙弦寂终归是受了伤,走得很慢,她也不急,便跟他慢悠悠走着。

    孙弦寂走的方向是往城门去的,辞镜没有说话。

    “等我伤好,我便去找你,你住在哪里?”走了一段,孙弦寂开口问道。

    辞镜答:“有泉国。”

    孙弦寂低头看她,“具体一点。”

    “我并不希望你去找我,如果你非要去找的话便去有泉国,能不能看到便看你我的缘分了。”

    孙弦寂笑了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等我。”

    辞镜只是淡淡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走到城门,已经有马车在等着了,辞镜愣了片刻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孙弦寂松开她的手,她伸了伸手指,突兀一声笑,道:“孙公子。”

    孙弦寂嗯了一声,不远不近地看着她,辞镜走到马车边,又回过头,朝他挥了挥手,随即揭开了面纱,并撕下了那条假的疤,孙弦寂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

    白衣胜雪,温润如玉。

    辞镜坐上马车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孙弦寂,她忽然想起之前在玉婉婷家的桌子上刻的那一句词: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马车渐行渐远,辞镜看着孙弦寂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点,直到消失。

    孙弦寂转过身,花溪和乔叔乔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他咳了一声,神色已经恢复了清冷,道:“多谢各位昨日相救。”

    乔叔眼神微妙地打量了他一眼,花溪道:“世子不必言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王府派了人来接走了孙弦寂,花溪接到一张帖子,玉华楼今晚请他去唱一场戏。

    乔叔看到那帖子,道:“我看素心昨夜是哭着跑出去的,你昨夜也闷不吭声在院子里坐了一夜,你俩究竟出了什么事?要不辞了这帖子,去陪陪那丫头?”

    花溪盯着手中红底烫金的帖子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回了屋中。

    今日的秀水庄有两对要成亲的男女来定制了婚服,素心给他们量了尺寸,又按照他们的要求画出了设计图,让人将图送到人家府上去,等接到消息的时候,暮色已然降临,她坐在桌边趴了一会儿,很快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她身上多了件外套,她抬头举目四望,却没看到人,可这外衫,分明便是花溪的,上面绣着几只白鹤,那还是她的手笔。

    她披着外衫起身去开门,问伙计花溪来过没有,伙计摇头说没有,看他那迷糊糊的样子,向来就算是花溪来了他也不知道。

    素心叹了口气,让伙计去做晚饭,她回到屋中,拿出毛笔颜彩,坐在几片矩形屏风前开始绘图。

    已经完成三面了,上面画的都是花溪在戏台上的模样,他穿红色的水袖,旋转起来好似湖面上漾开的波纹,兰花指捏得精致婉转,头上戴的是御赐的珠宝头面,他戏台上唱的是温柔婉约的旦角,可他在台下却是真英雄,她爱的,便是那样的他。

    可是他却总不爱她。

    她当初救花溪,也不过是自己用了手段,置花溪于险境之中,自己装模作样地出手相救,还为他受了“伤”,足足将养了几月,终于换来了他的垂怜。

    她早知道花溪在尹华山有个青梅竹马叫云归,花家起家于尹华山,后来因花溪戏唱得好,一路唱到了京城,她才认识的他。

    别的姑娘家去听戏的,爱的都是那武生,武生多威武,站在戏台之上舞着银色宝剑,踏着四方步,唱腔雄浑,而那唱旦角的,生得比女子还美,又娘里娘气的,哪个女子会真喜欢他。

    但素心喜欢的便是那样的他,她第一次去听他唱戏,后来场场必听,花溪后来便认识了这位总是坐在角落里认真看着他的红衣姑娘,他问她的名字,她答她叫素心。

    他称赞她的名字,娇颜与素心这名字,分外相配。

    她在秀水庄做掌柜,斤斤计较,又心高气傲,除非是卓家人属意或者她自己愿意,否则别人别想坏了她的规矩,京城的那些富贵人家知道她衣服做得好,无论是形制,还是绣工,京城无人能抵得上她,皇帝想让她进宫做绣娘,她抵死不从,皇帝也不想浪费了她这手艺,便不再逼她,只是让她为自己绣龙袍。

    她生得极美,却又美得刻薄,那一双吊梢的丹凤眼,稍稍一记眼波便撩煞人。素心在京城里也算得上是个名人,不知哪个算命先生说,她这样的长相,是典型的克夫相,再加上她性格不讨喜,长到十八九岁还没一个人上门提亲。

    虽然卓扬说会给她说亲,但是说了几门亲事都被她自己搅黄了,她不想嫁那些温柔乡里长大的富家子弟,她要嫁便要嫁真正能打动她的人。

    这个人便是花溪。

    她后来和花溪相熟,再加上她自己明里暗里的打听,知道了他的很多事情,还知道了他在印花上那个青梅竹马云归。

    后来她“伤”稍稍好一些,花溪带她去尹华山,她见到了云归,那个人,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穿一身白衣,高挑纤细,笑容明媚,声音婉转甜蜜。而她的眼角,也是微微下垂的,看上去平添了几分无辜,瞳仁黑黑亮亮的,清澈如一汪清泉。

    她扬着一脸僵硬的笑意和她打招呼,那样骄傲的她,居然在云归面前产生了自卑。

    因为花溪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般配。

    后来花溪答应了要娶她,她活了快二十年头一次那么开心,便开始为自己设计嫁衣,她想要做出世界上最美的嫁衣,然后风风光光地嫁到尹华山花家去,成为他的妻,同他白头偕老。

    可是云归不会答应,她似乎看出了素心装受伤,但是却没有十足的证据,素心不惜自废武功,又服药假装内伤,为的便是让花溪完全相信她。

    这自然骗过了花溪,花溪虽然能够巧妙地与那些贪官污吏斡旋,但是在她面前却完全是个傻白甜,任她好骗,她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但骗起他来却毫不犹豫,一个谎圆另一个谎,她总能瞒过去的。

    可是最近,云归忽然出现在了京城,她没有直接去找花溪,却来找了她。

    她想让云归死心,但是云归显然不似她外表那般柔弱好欺,那女子总是不温不火的,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当时在尹华山时看到她和花溪站在一起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她脑子里,导致她内心深处一直觉得,云归和花溪本就是一对。

    她虽然刻薄骄傲,但是本性并不坏,她撒那一个个谎,也不过是为了得到花溪而已。其实正如乔叔所说,花溪若愿意同娶她和云归,她并不介意,但是花溪他不愿意这样,他非要逼着自己做出选择,这一生一世,他只想和一个人携手白头。

    最后几面屏风画完,已经是深夜了,素心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走到窗边,推开了窗,一轮圆月躲在枝叶繁茂的榕树后,只露出了半边银盘,她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床上睡觉,忽听得大街上一片吵闹声:

    “走水了!玉华楼走水了!”

    她往玉华楼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到红色的火光染红了那一片的天空,但是玉华楼距离秀水庄有些距离,她看了一会儿,便走到门口叫醒了几个伙计,让他们帮忙去救火。

    玉华楼直烧到后半夜,终于熄灭了,素心便也安心上床睡觉了,第二日醒来听到说是昨夜玉华楼请了戏班子唱戏,东乡侯府的侯爷带着妻小去看了,但是这侯府家的小姐苏陵陵似乎在江湖上得罪了人,这纵火的人便是冲着苏陵陵去的。

    后面的话素心没有继续听了,而是直接奔去了花溪住的医馆,开门的是乔叔,她急忙问道:“花溪他怎么样了?”

    乔叔叹了口气,道:“他被朝廷的人抓去问话了。”

    素心双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乔叔扶住她安慰道:“只是去问话,那些人不会拿他怎样的,他这这件事本来就没什么关系,那些人还屈打成招不成?”

    素心没有听他讲下去便往卓家跑,卓扬有事外出,她便去找卓老爷,但是卓家只是富商,朝廷的事他们不敢管,也管不着。

    素心正准备去找东乡侯,但是却看到云归和花溪走在一起,从侯府出来。

    她愣在原地,在他们走近的时候退到了一尊石雕后,眼睁睁看着他们从自己眼前走过,言笑晏晏的样子,好似一把尖刀,刺进她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