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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无衣与周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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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龙祢正兀自烦恼,孙弦寂轻轻咳了一声,干脆道:“我不会和你去的,你放心吧。”

    孙龙祢的慈父心碎成了八瓣,他叹了口气,“不去就不去吧,我就是随便提一下。”

    孙弦寂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将手中的红鲤印小心地收了起来,孙龙祢道:“这红鲤印有什么用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过你可千万别让这东西落在那些小人手里,否则我做鬼——”

    孙弦寂冷冷的一记目光抛过来,孙龙祢立刻改口道:“否则我定要家法伺候你。”

    孙弦寂有些啼笑皆非,他这说话不着调的爹做事素来稳妥,心里明镜儿似的,今天来跟他说这些,又将真正的红鲤印交给他,想来是做了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

    但孙弦寂担心的却不是孙龙祢马革裹尸,而是被他一心效忠的那高坐上的人陷害而死。

    这天夜里,孙弦寂连夜赶到李由李将军府上,苏瑾年这次派了他做副将,而李由和孙龙祢有过命的交情,是信得过的人,孙弦寂将一瓶诈死药交给了李由,希望他关键时刻能救下孙龙祢一命。

    翌日孙龙祢出征的时候,京城来送别的人从城东排到了城西,孙弦寂站在人群中央,并没有特意想送,只看着远处自己的父亲重新穿上玄色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高大,除了添了一把胡须,仿佛这近二十年的时光,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在孙龙祢未上交兵权时,他每天都会去兵营练兵,十几年如一日,而上交兵权之后,那些将士就算不直接归他管,但余威尚在,依旧会按照他的规矩严格训练。孙龙祢虽然看似是在郡王府悠悠闲闲地混吃等死,但骑射功夫一天也没有荒废过。

    孙龙祢二十年未变,是他经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苛求自己所得来。

    孙弦寂目送着孙龙祢出了城门,眼眶竟有些发酸,他垂眸,看到不远处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人群里像一条灰溜溜的泥鳅钻来钻去,孙弦寂苦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接近,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角。

    辞镜转过身,笑嘻嘻道:“阿七,我来送送王爷。”

    孙弦寂点了点头,道:“那你怎么穿成这样?”

    辞镜仿佛玩换装游戏上了瘾,若要出门总是要捏一张不同的脸,今天她捏了一张极不起眼的男人的脸,眼角耷拉着,嘴角也耷拉着,嘴边两道深深的沟壑,一笑起来一双眼就变成了两只核桃。

    孙弦寂捂了捂脸,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辞镜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为什么总要扮丑,他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辞镜摇头晃脑道:“因为我想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

    孙弦寂抿了抿嘴,辞镜抬头看了眼远处,道:“王爷他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辞镜就从没想过孙龙祢会死在战场上这个问题,事实上大家都觉得万海郡王无所不能,一定能收回失掉的两座城池,所以大家给苏永夜送行的时候都是哭丧着一张脸,而送孙龙祢的时候,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

    孙弦寂这个做儿子的却不能这么安心,辞镜见他不回答,便兀自答道:“王爷这么厉害,肯定很快就能击退西域联军的,到时候希望还是能够和平解决啦,老是压着般离他们到底是个什么事?你之前猜测说这是无衣为了复活玲珑而引起的战争,但是现在无衣却出现在了宫中——”

    她话未说完,孙弦寂却忽然伸手抱住了她,辞镜一愣,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问道:“怎么了?”

    孙弦寂摇了摇头,“没事,让我抱一会儿。”

    辞镜便真不动了,也不再提刚才的事,孙弦寂抱得很紧,辞镜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她也没吱声,想来是孙弦寂心里十分难受了才这样的,辞镜揽住孙弦寂的后背,忽然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好像是玲珑骨的香味。

    辞镜蹭了蹭,孙弦寂这才缓缓松开了她,辞镜抬头看着他,问道:“阿七,你身上怎么会有玲珑骨的香味?”

    孙弦寂一愣,随后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那一枚烧焦了的玲珑骨,递给辞镜,辞镜接了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头问道:“这是,另一半玲珑骨?”

    孙弦寂点了点头。

    “怎么会在你手里?”

    “瑰月交给我的,他说他亲手烧死了蝶渊前辈和雪蛟,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愿意说,看他非常难过,我也不好追问。”孙弦寂低头,将辞镜的手掌合了起来,“你且收着吧,可能很快就会用得上了。”

    辞镜心里一跳,忽然挣开了孙弦寂的手,后知后觉地问道:“你是说,蝶渊前辈和雪蛟都死了?”

    孙弦寂眉目沉凝,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辞镜盯着手心那枚小小的玲珑骨,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她蹲下身,整个人身上都燃起了绿色的火焰,孙弦寂一惊,伸手要去碰她,却被那火焰灼了一下,当他再次伸出手时,身后忽然多出了一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孙弦寂转过头去看他,瞳孔微微一缩,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此人,但是从辞镜口中听过了无数次,所以一见到他他就认了出来。

    此人正是无衣。

    孙弦寂二话没说,顺势一掌向无衣招呼了过去,无衣轻轻一跃,那一掌便润物细无声般化作了虚无,孙弦寂拦在了辞镜面前,冷冷盯着无衣。

    无衣也看着他,那一双漆黑的眼中含着笑意,但是却让人觉得森冷无比,孙弦寂心里没底,只能强撑着,无衣毕竟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孙弦寂只觉得自己要拦住他也是螳臂当车,但是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辞镜被他带走。

    无衣看了蹲在地上的绿幽幽的辞镜一眼,笑道:“孙先生麻烦让一下,不然可把她烧坏了。”

    他语气温和轻柔地跟一片羽毛似的,孙弦寂却无动于衷,也不愿意同他多说一句话。

    “两块玲珑骨在一起,要么是她体内的玲珑强行脱离与另一半融合,要么是另一半继续融入她身体里,无论哪一种过程都十分痛苦,若没有我帮她她可能撑不下去,孙先生确定不让我过去么?”

    无衣一副好商量的口气,孙弦寂眯了眯眼,直接道:“我不相信你。”

    无衣笑了笑,也不生气,只走近了两步,手中凭空多了一只权杖,而辞镜忽然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孙弦寂回过头,只见辞镜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身上的绿色火焰也愈发旺盛,而辞镜也好似真的遭遇了烈火焚身一般,孙弦寂目龇欲裂,恨不得能以身替辞镜遭受此种痛苦。

    无衣却只在一旁站着,也不逼他,似乎要等着他来求他去帮忙。

    果然孙弦寂转过身看向无衣,问道:“你真能替她减轻痛苦么?”

    无衣笑着点了点头。

    孙弦寂稍稍让开了一些,无衣垂眸看向地上的辞镜,虽然笑着,眼中却是漠然的,孙弦寂依旧有些不相信他,但是他也不忍心就这么看着辞镜受苦。

    无衣举起权杖,就在此时,一支箭忽然落了下来,无衣后退半步,那箭落在了他脚边,箭尾没有箭羽,箭尖也不足够尖,仿佛是随意折了节树枝削尖了射过来的。

    两人同时朝着箭射过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黑袍的周陨寒站在一棵树上,他旁边的树枝的确断了一截。

    无衣嘴边笑意更深,眼中却更冷,道:“周先生,许久不见了。”

    这个许久,确实是非常久了,两人都想不起来这个确切的时间。

    周陨寒从树上跳了下来,轻轻地落在了二人面前,他看了二人一眼,随后又看向后面的辞镜。

    辞镜还在苦苦挣扎,对于外面这三人之间的修罗场一无所知。

    周陨寒皱眉看了孙弦寂一眼,孙弦寂握了握拳,此时他也陷入了选择困境,两个人似乎都不怀好意,他两个人都不肯相信,可是他自己也不能做什么,他甚至连碰一下辞镜都不行。

    周陨寒挥了挥宽大的衣袖,辞镜身上的火焰熄灭了,他道:“你先带她走吧。”

    孙弦寂一愣,随即也没有迟疑,抱起昏迷的辞镜,而无衣只是含笑看着他,似乎并没有上前抢夺的意思,不知他是有别的打算,还是笃定孙弦寂之后会回来找他。

    但是孙弦寂也没管这么多了,抱着辞镜很快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周陨寒这才重新和无衣对上,两人说不上是仇人,但也绝对说不上是朋友。

    无衣先开了口:“这么多年以来,你想复活玲珑,我本想阻止你,但是你自己却下不去手,想来真是好笑。”

    周陨寒似乎不愿意和他多说,重新戴上被风掀开了的兜帽,淡淡道:“你确定你是在阻止我而不是在宣泄你的私愤?”

    说完,他便风似的从他面前消失了,而无衣脸上的笑容也好似那秋叶的绿色一样,渐渐的褪去了。